《全球化简史》：逆全球化时代的镜鉴与启示，21世纪文明冲突中的命运共同体构建

今天要为你解读的这本书叫《全球化简史》。

在一般人印象里，全球化是相当晚近的事情。因为仅仅三四十年前，即便在同一个国家里，不同地区之间的联系，也远远不如今天那般紧密，多数人的生活圈其实是狭小而封闭的。直到进入21世纪，随着互联网蓬勃发展，不同地域被无缝连接起来，整个世界才变成了一个地球村。

视野比较开阔的人则会说，自从15世纪末，欧洲人拉开地理大发现的帷幕，将各大洲连为一体，人类社会就迈入了全球化进程。这样算来，全球化已经持续了500年以上。美国经济学家杰弗里·萨克斯认为，这还不够长，他将全球化追溯到大约7万年前，即人类先祖走出非洲，向全世界扩散的时代。换言之，全球化是与人类迁徙、人口增长、技术进步等同步展开的，只不过在漫长的岁月中，这一过程非常缓慢，以至于很难觉察，直至最近几百年或几十年变得迅速而猛烈，普通人才有了切身感受。

从这个角度说，全球化并非无中生有的新事物，而是根植于人类基因和本能的、自发自觉的行为。只要人类还要生存、繁衍、发展，全球化就不会停止，逆全球化从根本上讲是反人性的。它可能暂时得逞，但不会笑到最后。

为说明这一点，杰弗里·萨克斯撰写了《全球化简史》。我先介绍一下萨克斯，他毕业于哈佛大学，曾任哥伦比亚大学经济学教授、哈佛大学国际研究中心主任。20世纪90年代，萨克斯为波兰、俄罗斯等国的经济转型出谋划策，他的方案十分激进，短期内造成了严重的社会动荡，所以被称为休克疗法，他也以“休克疗法之父”著称于世。进入21世纪，萨克斯致力于研究全球化，《全球化简史》就是最新成果。这本书出版后引起广泛关注，被认为是目前为止，讲述全球化最好的著作之一。

这本书将全球化划分为七个时代，即旧石器时代、新石器时代、骑马时代、古典时代、海洋时代、工业时代和数字时代。通过厘清这七个时代的发展脉络和各自特点，人们得以深入了解全球化，从而更好地把握历史、展望未来。

下面我将分四个部分来讲述这本书：

第一部分：拉开序幕，旧石器时代和新石器时代；

第二部分：深入发展，骑马时代和古典时代；

第三部分：高歌猛进，海洋时代和工业时代；

第四部分：有喜有忧，数字时代与面临挑战。

好，现在讲第一部分：拉开序幕，旧石器时代和新石器时代。

考古学上的旧石器时代，距今约300万年前，人类先祖学会了用石头等材料制作简单的工具，比如砍砸器、刮削器等，从事采集和狩猎。当然，在漫长的岁月里，先祖们是在人类起源地非洲进行这些活动的。直到约7万年前，人类走出非洲，探索更广阔的世界，这拉开了全球化的序幕。人类最先到达的是同非洲接壤的欧洲，随后不断向东迁徙，足迹遍及欧亚大陆。4万5000年前，人类到达澳大利亚；1万5000年前，通过当时还存在的白令陆桥抵达美洲。

这个过程中，有两项技能跟随人类的脚步扩散。一个就是狩猎技能，人类所到之处大肆围猎动物，像澳大利亚的巨型袋鼠、巨型蜥蜴、大蟒蛇，美洲的野马、长毛象、剑齿虎等，都是被人类吃完的。另一项技能是语言，关于语言的起源，科学家尚无定论，但有一点是明确的，语言是旧石器时代最伟大的技术突破。有了语言，人类能便捷地沟通，展开深度合作，弱小的人类之所以能捕猎体格庞大的猛兽，依托的就是语言所产生的协同组织能力。

所以新石器时代全球化的特点是狩猎和语言的全球化。考古证据显示，到旧石器时代晚期，相当一部分人过起了以氏族为单位的聚落生活，氏族规模一般在150人左右，算是复杂社会。诶，采集和狩猎强调流动性，这些人怎么选择集体定居呢？因为他们掌握了更复杂的技术，能把石头打磨成刀、斧等新石器，然后用它们来种地，对，这就是农业的起源。

距今约1万年前，人类迈入新石器时代。要说明的是，农业并非是在所有地方同时起源的，而是某些地域率先掌握农耕技术，在向外传播。例如，欧亚大陆的农业发源地有两处，一处是从埃及延伸到今天的伊拉克，俗称新月地带，这里是小麦原产地，其他地区的麦种和种植术都来自新月地带；另一处是中国的黄河和长江流域，及小米和水稻的原产地。美洲大陆的农业，则始于今墨西哥的玉米种植和安第斯山脉的马铃薯种植。

跟狩猎比起来，种地更辛苦，所得也更少。做个比较，人类狩猎四个小时能获得2000卡路里，而在一公顷土地上耕种六个小时，仅能获得1800卡路里，得不偿失呀。可农业有一个优势，能承载更大的单位面积的人口，每平方公里的资源只够养活一个猎人，却能养活十个农民。繁衍是人类本能，不难想见，越来越多的人会选择以农业安身立命。因此，全球化在这个阶段表现为农业全球化。欧亚非大陆逐渐形成五大农业区，自东向西依次是中国的黄河流域、长江流域，南亚的印度河至恒河流域，中东的两河流域、古埃及的尼罗河流域。他们横贯东西，绵延上万公里。值得注意的是，这五大农业区，都位于北纬25度和45度之间，这个区间的气候条件和生态环境适宜耕种庄稼和畜牧养殖，被本书作者称为“幸运纬度带”。

公元前1万年，全球人口只有200万，到公元前3000年，即新石器时代晚期增加至4500万，其中大多数定居在幸运纬度带。文明的重要标志——文字就诞生于幸运纬度带。公元前3500年左右，两河流域的苏美尔人创造了象形文字，并逐渐演化为楔形文字，古埃及人也发展出了自己的文字。苏美尔文字和古埃及文字具体什么关系，目前还不清楚。不过从两河流域到尼罗河流域，一直存在贸易通道，说明双方早有交往，历史学家据此认为，两种文字应该是互有借鉴的。另外可以肯定的是，苏美尔文字和古埃及文字，都对北非的腓尼基人产生过影响，腓尼基人在这两种文字的基础上创造出腓尼基文字，后来古希腊人将腓尼基文字改造成希腊字母，再后来，罗马人将希腊字母改造成拉丁字母。如果在地图上画条线，你会发现，文字是从中东和北非传入南欧，并在那里启发了西方文明的重要源头——古希腊罗马文明，这简直是一幅迷你版的全球化图景呀。

同样的事情也在其他地区发生着，这表明，哪怕人类的主要生活方式从不断移动的狩猎转向定居农业，不同区域间的技术和文化交流也并未中断。当然，差异是存在的，中东、北非和南欧均处于环地中海沿岸，航运发达，往来方便，关系自然十分密切。东亚则位于欧亚大陆另一端，路途遥远，外部事物对其的影响通常要几百年甚至上千年才能看出来。而幸运纬度带之外的区域，如非洲中南部、澳大利亚、美洲大陆等，文明传播就更困难。

这里说一下美洲大陆，其实今天美国大部分地区也处在幸运纬度带，可问题是，约1万年前，也就是新石器时代开始之际，海平面上升淹没了白令陆桥，美洲大陆同欧亚大陆隔绝，这迫使美洲退出了全球化进程。结果，虽然美洲原住民创造了像奥尔梅克、玛雅、印加这样的古文明，但总体上比较落后，以至于当16世纪欧洲殖民者抵达时，美洲文明几乎毫无还手之力。美洲的缺席意味着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全球化的中心局限于欧亚大陆，尤其是幸运纬度带。那么，它又将呈现出什么样的面貌呢？

第二部分，深入发展，骑马时代和古典时代，我将进行探讨。

随着技术进步，人类掌握了青铜冶炼技术，青铜逐渐取代石，成为最主要的工具，考古学家把这叫做青铜时代。本书作者却别出心裁，把从公元前3000年到公元前1000年这段时间统称为骑马时代，这是从全球化的角度思考问题，因为人类驯化野马，对于推动全球化的意义更为重大。

野马原本广泛分布于世界各地，在旧石器时代数量显著下降，原因是我前面讲过的，人类捕猎致使包括野马在内的大型动物遭到灭顶之灾，美洲野马彻底灭绝，欧亚大陆的野马则后退到幸运纬度带以北的大草原，其范围从高加索山脉绵延至蒙古高原，那儿草木茂盛、气候适宜，又远离人类聚居地，是野马理想的避难所。

公元前3000年左右，生活在幸运纬度带北部边缘的农民驯化了野马，他们刚开始的目的可能是让马背负重物，后来，农民自个儿骑上马，过起了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他们很快发现，与种地相比，游牧具备诸多优势。比方说，游牧民可以快速移动，专挑农业社会防守薄弱的环节打击，战马的冲击力又非常强，农民组成的步兵难以抵御。于是，从游牧民骑上马的那刻起，幸运纬度带的各大农业区就被频繁入侵。

事情还有另一面，正是在同游牧民的长期斗争中，农业社会也学会了驾驭马，从而极大地提升了组织动员能力，为大规模国家的诞生奠定了基础。古埃及历史上首个统一王朝——埃及第一王朝，两河流域的苏美尔王朝和古巴比伦王朝，就建立在对马匹的广泛应用之上。王朝统治者一方面组建骑兵、战车兵，开疆拓土、镇压叛乱，一方面利用马实现快速通信，使统治者的指令能顺畅地传达各地。马和驴还是运输主力，保障了王国的物质供应，古埃及法老能调动如此庞大的资源修建金字塔，显然离不开马和驴的贡献。殷商王朝在掌握了战马和战车后，统治范围横跨黄河与长江两大流域，成为当时东亚的超级大国。

显然，骑马时代的最大特点是马的全球化。不过，中国有句老话，能在马上得天下，不能在马上治天下。意思是马为统治大规模国家提供了可能性，而要将这种可能性真正落到实处，还有赖于人类在哲学思想、管理方式、科学技术等领域的突破。简单讲，人类必须来一次“升华”，彻底摆脱蒙昧，走向古典文明。这个节点出现在公元前1000年，从这时起直到公元1500年，就是作者所说的古典时代。这个时代的特点，作者用五个字概括——政治全球化。

怎么理解呢？在这个时代，兴起于幸运纬度带的四大文明古国——古希腊和罗马、波斯、印度、中国，均利用国家机器强力传播思想和技术，并积极建设基础设施，他们的目标是将帝国的角角落落都连接起来，以便于推行和树立自己的意识形态和政治制度。

举个例子，公元前337年，希腊东部的马其顿王国统一了希腊城邦，两年后，马其顿国王亚历山大率军东征，他从地中海东部出发，征服两河流域，一路打到印度河流域。亚历山大连续作战10年，行程万余里，建立了横跨欧亚非三大洲的马其顿帝国，古希腊的政治、哲学、文学艺术也随铁骑传播。此后数百年，从地中海到印度河的广阔地区，希腊语成为通用语，知识精英阅读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等希腊思想家的著作，这就叫希腊化。

紧接着是罗马化，公元前后，罗马人建立了以地中海为中心，横跨欧、亚、非的大帝国，罗马人修建四通八达的道路，将各区域接通罗马，各地实施统一的罗马法，使用统一的罗马货币，由统一的行政机构管理，人们用拉丁文阅读和书写。可以说很多地区是纳入罗马版图后，步入文明社会的，如今天的英国、法国、西班牙等帝国。晚期基督教兴盛，更是传遍了欧洲，罗马也同欧亚大陆另一端的中国进行着商品交换和思想交流。通过丝绸之路，中国的丝绸流入罗马，地中海的玻璃制品流入长安，罗马皇帝马可·奥勒留还曾向中国汉朝派出使者、教师和哲学家，试图建立正式联系，可惜限于交通条件没能实现。

类似于希腊化、罗马化的现象，在古典时代绝非个例。公元八世纪前后，幸运纬度带形成了四大文明圈，及欧洲的基督教文明圈，雄踞阿拉伯半岛、中东和北非的伊斯兰文明圈，起源于南亚次大陆、辐射东南亚的印度文明圈，以及以儒家为核心、覆盖东亚的中华文明圈。

13世纪，蒙古骑兵席卷欧亚大陆，建立起历史上国土连续面积最大的陆地帝国，蒙古远征导致数百万人死亡，可也促进了四大文明圈之间的交往，东西方贸易也随之大规模扩张。值得一提的是，蒙古帝国推动了幸运纬度带以外地区的发展，比如俄罗斯原本处于各大文明圈边缘，蛮荒落后，是蒙古帝国200多年的统治，给他带来了行政管理经验，为日后的俄罗斯帝国打下基础。

从骑马时代到古典时代，可以看出，人类文明在不断扩散、深入发展，到古典时代晚期，全球总人口超过4亿，相比新石器时代晚期增长近十倍，这说明全球化促进经济、改善生活，使社会能承载更多人口。不过，直到15世纪末，全球化的广度和深度还是有限的，这主要由两个原因造成：第一，东西方的直接交往仍然阻碍重重；第二，美洲大陆处于全球化进程之外。全球化要再上一个台阶，必须突破这两大限制，这是第三部分：高歌猛进，海洋时代和工业时代的主要内容。

从大约7万年前，全球化发展历经旧石器时代、新石器时代、骑马时代和古典时代，可以看出，它主要是通过陆地进行的。然而，自14世纪起，奥斯曼帝国横亘于东方与西方之间，陆路不通了，中国的丝绸、瓷器，东南亚的香料、棉织物，都要经奥斯曼帝国转运，才能进入欧洲市场，价格奇高。欧洲人于是打算另辟蹊径，直接与东方联系。既然陆路已受阻，那就走海路。

1498年，葡萄牙航海家达伽马绕过非洲好望角，横穿印度洋抵达印度，前往东方的道路打通了，这拉开了海洋时代的帷幕。葡萄牙人很快通过暴力手段从奥斯曼帝国手中抢走了印度洋贸易控制权。此后，葡萄牙人又穿过马六甲海峡，将势力渗透到太平洋，攫取了东南亚的香料贸易。丰厚的利润吸引了欧洲其他国家，西班牙占据今菲律宾，荷兰占据东印度群岛，英国更是一步步将整个印度变成了殖民地。欧洲人一面开辟东方贸易通道，一面向西拓展。1492年，哥伦布在西班牙国王的资助下横渡大西洋，抵达加勒比群岛，之后数10年，西班牙殖民者以加勒比群岛为跳板，登上美洲大陆，建立殖民地，英国、法国、荷兰等同样尾随而至，瓜分了美洲。

欧洲人给美洲带去马、牛、羊等家畜，小麦、甘蔗等农作物，美洲的烟草、玉米、马铃薯则输入欧洲，进而传遍世界各地，这被称为哥伦布大交换。美洲大陆与欧亚大陆相互隔绝的状态完全被打破了，美洲卷入全球化进程。当然，这是以欧洲为中心的全球化。当时的全球化意图是这样的：欧洲殖民地从非洲贩运黑奴去美洲开采黄金和白银，然后拿着真金白银购买中国的丝绸、瓷器和茶叶，东南亚的香料、印度的棉花、纺织品，再运回欧洲牟取暴利。

18世纪中后期，英国开始殖民澳大利亚，开发了那里的羊毛、煤炭等资源，于是澳洲也加入到这张巨大的海洋贸易网络中来。本书作者指出，进入海洋时代，真正的全球贸易才实现，所以这个阶段全球化的主旋律是贸易全球化。

全球战争也出现在这一时期，从1756年到1763年，以英国、普鲁士等为一方，法国、西班牙等为另一方进行了一系列战争，史称7年战争。它爆发于欧洲，蔓延到英、法、西等国海外殖民地，欧洲、北美洲、南美洲、非洲和亚洲统统卷入。7年战争以法国和西班牙失败告终，他们并不甘心，1776年，美国独立战争爆发，法西伸出援手，帮助美国摆脱英国殖民统治。此后的拿破仑战争同样是席卷欧洲，波及非洲、美洲。原来，全球化不仅是贸易全球化，也是战争全球化。道理很简单，大国的利益已遍布全球，他们之间一旦爆发冲突，必然会放大到全世界，这在进入工业时代尤为明显，并最终酿成了两次世界大战。

那么何谓工业时代，它又从何时算起呢？工业革命于18世纪爆发于英国，特别是1776年，詹姆斯·瓦特改良蒸汽机，将它投入到纺织、冶金、火车、轮船等领域，极大地提高了生产效率。不过，要进入19世纪，英国工业革命的成果向全球扩散，逐渐实现了工业全球化，才称得上是一个时代。工业全球化的扩散路径是始于英国，然后由近及远扩散到世界各地，这好比把石头扔进水里，最先受冲击的是石头掉落的地方，越往外，受到冲击的时间越晚。于是我们看到，离英国最近的法国、荷兰、比利时率先实现工业化，往后是西班牙、德国、意大利及北欧诸国，再往后是东欧国家和俄罗斯、亚洲和非洲启动工业化就更晚了。

但有两个例外，一是美国，他曾经是英国殖民地，主体居民也是欧洲移民，凭借这层特殊的亲缘关系，与英国远隔重洋的美国很早就享受到了工业化红利，成长为工业强国。另一个是日本，他自明治维新以后，全面学习西方的科学知识和先进技术，并运用国家力量实现工业化。其他地区就没那么幸运了，随着工业化高歌猛进，欧美相比于其他地区在人均收入、工业生产、军事力量等方面的优势达到了史无前例的地步。举个例子，1888年，美国的GDP总量超过中国，1913年，美国人均GDP达到约5000美元，仅次于领头羊英国，是中国和印度的八倍。并且这种差距是结构性的，因为落后地区相继沦为殖民地和半殖民地，是西方获取自然资源和初级产品的对象，经济上具有强烈的依附性，英国殖民地印度就长期依赖粮食和纺织品出口，无力建设自己的工业。

二战后，情况改变了，亚洲、非洲等地的民族解放运动风起云涌，催生了大量新国家，他们不愿充当西方的经济附庸，而希望以工业强国，由此掀起了新一轮工业全球化。以新加坡、韩国等为代表的亚洲四小龙，以中国、印度为代表的亚洲新兴国家，呈现出强劲势头，世界其他地区同发达国家的差距显著缩小，经济分化朝经济趋同转变。据统计，从1820年到1950年，欧美国家的经济增长速度远高于亚非拉地区，那以后亚非拉迎头赶上。20世纪90年代，中国经济步入高速发展期，成为全球化最重要的推动力之一。

工业全球化的成果是显著的，1800年世界总人口10亿，2000年猛增至66.5亿，正是由于工业全球化高歌猛进，积累了空前的财富，才能养育那么多人。可这是有隐患的，19世纪英国经济学家马尔萨斯指出，人口按几何级增长，生存资源则按算术级增长，前者的速度远高于后者，因此，生产力的增加会被人口增长抵消，致使多数人陷于贫困和饥饿，这叫马尔萨斯陷阱。本书作者认为，贸易和工业全球化极大地促进了生产力，使人类在最近200年创造的财富比过去几千年的总和还多，从而规避了马尔萨斯陷阱。但是，马尔萨斯的警告并未过时，人类想彻底跳脱这个陷阱，必须保持可持续发展，这就要求不断寻找增长点，将全球化向纵深推进。

那么，这个新的增长点找到了吗？它又是什么呢？在第四部分：有喜有忧，数字时代和面临挑战，我将揭开谜底。

本书作者认为，全球化的最新增长点是数字革命，这就要追溯现代计算机的发展史。1936年，英国数学家图灵发表了一篇名为《论数字计算在决断难题中的应用》的论文，图灵提出打造一台机器，用它来读取无穷无尽的零和一，计算任何可以计算的东西，这是最早关于通用计算机的设想。1945年，美国数学家冯·诺依曼设计了现代计算机的基本结构，即冯·诺依曼架构，它包括处理单元、控制单元、工作存储器、输入和输出设备及外部大规模存储。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教授香农随即指出，如果将图灵的零和一程序安装在冯·诺依曼架构上，不就是计算机吗？集成电路的发明使冯·诺依曼架构变成现实，工程师按照香农的建议装上零和一程序，现代计算机就此诞生。

早期电子计算机体量庞大，运行缓慢，很难想象它会带来一场革命，但英特尔首席执行官戈登·摩尔于1965年观察到，集成电路上的晶体管数量每过一两年会增加一倍，这代表计算机技术将以几何级速度发展，此即摩尔定律。事实确实如此，1971年，英特尔的微处理器只有2300个晶体管，而到2017年，晶体管数量上升至80亿个，相当于在46年的时间里每两年翻两倍。计算机容量激增，大幅度提高了信息处理能力，计算机的连通性也不断得到加强，光纤通信技术提高了数据传输的速度、精度和规模，实现了计算机和计算机的远距离连接。20世纪80年代，IBM推出个人计算机，使计算机进入办公室和家庭。20世纪90年代，互联网诞生，这意味着无论你身处何地，只要有一台能连接网络的计算机，就能在网上冲浪。不过，互联网的兴盛要到21世纪，数字革命也启动于此时。作者据此将21世纪称为数字时代，这是全球化的第七个时代，也是我们当前身处的时代，其特征是数字全球化。

那么，数字革命是如何推动全球化的呢？要点在于，数字革命加快了知识和技术的传播速度，降低了获取成本，使其得以大范围普及。而数字全球化的后果就是，先进技术不再为发达国家垄断，技术创新越来越多的出自发展中国家。举个例子，根据世界知识产权组织的数据，截至2017年，美国的国际专利申请量为5万6624件，位居第一，中国4万8882件，位居第二，日本、德国、韩国紧随其后，中国已经是专利合作条约下的第二大专利申请国，这是自工业革命以来，创新首次不再集中于西方国家。可见，数字全球化至少在技术创新层面让世界变得扁平，它也有助于消除极端贫困。1990年，全球有19亿人生活在极端贫困中，相当于世界人口的35.9%，2015年，这个数字下降到7.26亿，占总人口10%。

尽管到目前为止，数字全球化只进行了20多年，其广度和深度却相当惊人，工业、商业、娱乐、金融、政治、军事等领域均被数字化渗透，它对人类生活的影响同样深远。到2019年6月，全球有超过44亿互联网用户，其中中国8.29亿、印度5.6亿、美国2.93亿，他们在网上办公、购物、交流，每天产生和传输的数据约44兆吉字节，人类已处在知识爆炸、信息爆炸之中。这还不是终点，最新的国际象棋人工智能系统，通过几个小时自我学习，其技能就超过了历史上所有国际象棋专家的总和，这样逆天的学习能力，意味着数字全球化大有潜力可挖，它的增长期还远远没结束，总有一天，数字将成为人类活动的基础，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好。

然而，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发展总是伴随着风险，在作者看来，数字时代人类面临三大挑战，处理不当将造成重大损失，甚至损害全球化进程。

第一大挑战是经济不平等。前面讲过，数字全球化有助于普及先进技术，消除极端贫困，这是好的方面，但它可能加剧相对贫困。怎么理解呢？因为技术进步会制造赢家和输家，赢家获利，输家受损。例如，动力纺织机的出现，取代了印度的纺纱工和织布工，使他们陷入贫困，汽车厂将机器人引入装配件，造成工人失业，而在数字时代，越来越多的工作将被人工智能替代。

第二大挑战是全球环境危机。自工业时代以来，人类开发利用化石燃料，排放了大量温室气体，全球变暖加剧，而人类对发展的无度渴望，使空气和海洋污染、水土流失、生物灭绝等问题愈演愈烈，环境危机已不容忽视。

第三大挑战是全球冲突。根据历史经验，从一个全球化时代向下一个全球化时代过渡，常常会发生剧烈冲突。从古典时代到海洋时代，以欧洲列强对美洲原住民和非洲奴隶的暴力行为为标志；从海洋时代到工业时代，以英国对印度的征服和对中国的侵略为标志；工业时代还发生了两次世界大战。当前，随着贸易中心、技术创新等从西方国家向新兴国家转移，全球权力格局发生重大变化，大国冲突的风险也在加剧。而在全球化的背景下，这种冲突势必蔓延至全球，导致世界性的大动荡。

面对这三大挑战，人类如何处置呢？本书作者开出的药方仍然是用推进全球化解决问题。他的思路是，人类应当紧密合作，利用过往的全球化经验，总结出一套全球治理方式，实现对全球收入的重新分配，合力应对环境危机，并为日益加剧的地缘政治紧张找到解决方案。总体而言，作者对全球化的未来是乐观的，他用一句话作为本书的结尾：“我们最大的希望是，利用历史的教训和共同的人性，在全球范围内开创一个合作的新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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