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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光的骨头》:日常中毒悲剧,悄无声息的死亡之谜

铛铛铃2025-09-21人文600人已围观

简介

今天为你解读的书是《发光的骨头》。

这本书讲的是一段黑暗的历史,也是一曲女性力量的赞歌。故事的主角是一群“镭姑娘”,她们的工作就是用含镭的涂料涂手表指针和数字。镭就是玛丽和皮埃尔·居里夫人在18981226日宣布发现的那种放射性元素。对于镭及其对人体的危害,你有所了解吗?欢迎在评论区留言和我们讨论。

100年前,镭的危害几乎不为人知。镭姑娘们每天的工作都要和镭亲密接触,镭腐蚀了她们全身的血液,击碎了她们浑身的骨头,让她们在万分痛苦中一个接一个地生病死去。然而,当她们试图为自己讨回公道时,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可依,监管机构对她们的遭遇无动于衷,而她们的雇主更是利用法律的漏洞,厚颜无耻地隐瞒真相、逃避责任。镭姑娘们没有屈服,她们积聚微弱的力量,向那不公正发起一次又一次的挑战。她们勇敢地维权,最终改写了法律,促成了政府对劳工环境更严格的监管。虽然很多镭姑娘没能活着看到这一切,但她们的抗争保护了成千上万的后来人免遭核辐射和其他工业毒物的伤害。

我们今天讲的这本《发光的骨头》,就是对这段维权史的一次精彩回顾。本书作者凯特·摩尔是一位英国的畅销书作家,作品常涉及历史、传记、犯罪等题材,其中多部登上了《星期日泰晤士报》的畅销书排行榜。2015年,凯特了解到了镭姑娘的故事,立即被她们迷住了。之前关于这段历史的记录多集中在医学和法律问题的探讨之上,而凯特进行了大量的调查研究,从镭姑娘的日记、信件、法庭证词中还原了这些个体真实的经历和感受。本书首次出版于2016年,不仅受到《纽约时报》《华尔街日报》等知名媒体的推荐,也登上了美国亚马逊的畅销书排行榜,还被美国图书馆协会评为2018年度值得关注的非虚构图书。

下面我将分为四个部分,为您讲述镭姑娘可歌可泣的抗争史:第一,闪闪发光的表盘画工;第二,骨头里的真相;第三,五个必死之人的诉讼;第四,改写历史。

好,第一部分,我们先来认识一下这些镭姑娘。她们共同的职业是表盘画工,工作就是用夜光涂料涂抹手表表盘上的指针和数字。夜光涂料中含有微量的镭粉和硫化锌,混合后会发生化学反应,便能在黑暗中发出莹莹绿光。夜光涂料的发明者萨宾·冯·索柯霍夫是一名奥地利医生,也是居里夫妇的学生,他于1913年发明了夜光涂料,并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没几年功夫,夜光手表的总产量就达到了几百万只,其中很多的表盘就出自冯·索柯霍夫创办的美国镭光材料公司,后更名为美国镭公司。公司原先在新泽西的诺瓦克有个表盘工作室,不仅承接画表盘的业务,还为军方涂抹枪炮瞄准镜、船舶罗盘和飞机的夜光仪器。

1917年,随着美国参加一战,公司订单大增,它关掉了原先的工作室,在新泽西州的奥兰治市开了家新工厂,巅峰时有375名表盘画工在奥兰治工厂画盘。女工们把镭粉倒在小盘子里,倒上水和阿拉伯胶混合成涂料,然后遵循“敏、战、化”这三个步骤去描画表盘。“敏”指的是用嘴唇抿一下描画用的驼毛笔尖,然后蘸上含镭的夜光涂料去画表盘。驼毛笔的硬毛会分叉,而表盘上的指针只有一毫米宽,如果把涂料划出去,女工们会面临巨额的罚款,因此姑娘们在上工的第一天就会被传授“抿笔尖”的诀窍。姑娘们不知道,欧洲的表盘画工采用玻璃棒、小棉签或者金属细针之类的工具,不需要抿笔尖。一些女工也曾对把镭吞进身体表达过不安,但公司告诉她们,镭非但无毒,还有益健康,如果真有什么影响,那一定是姑娘们从中受益。

这个观点在当时可谓深入人心,几乎从问世之日起,镭就被奉为历史上最伟大的发现。科学家发现,镭可以摧毁人的组织细胞,用来治疗癌症,这让人们狂热地追捧镭,把它当作永保健康的灵丹妙药。从癌症、痛风到花粉过敏,所有你能想得到的病症治疗中,几乎都会用到镭。药房出售放射性的药片,市场上推出了镭紧身衣、镭牛奶、镭牙膏、镭口红、镭香皂,还有一种内壁涂满镭的罐子,只要把水倒进罐子里,水就会具备放射性,一只罐子售价200美元,相当于今天的3700美元。有钱人把罐子里的水当气泡水来喝,商家推荐一天饮用5~7杯。当然,大多数商品并不真的含镭,镭是当时世界上最昂贵的物质,每克的售价高达12万美元,相当于今天的220万美元,是黄金售价的近4万倍。这些号称含镭的产品不过是迎合了人们对镭的美好幻想。而在奥兰治画表盘的工作不仅满足了这份幻想,也给姑娘们带来了实打实的收入。表盘画工平均每画一个表盘就能赚1.5美分,平均周薪为20美元,在女性工薪阶层中收入排进了前5%。一些效率高的画工收入是普通车间工人的三倍多。也有人出于更崇高的目的来到奥兰治,比如18岁的格雷斯·弗莱尔,她有两个哥哥去法国参战了,格蕾丝原本有一份薪水差不多的工作,但为了支援军队,她毫不犹豫地辞职做了表盘画工。

为了满足市场的需求,姑娘们每周七天加班加点地工作,工作室里粉尘弥漫,镭粉散落在她们的头发上、衣服上、肌肤上。奥兰治的居民很难不注意到这群下班回家的镭姑娘,在夜色的衬托下,她们浑身上下熠熠生辉,像天使,也像幽灵。有个姑娘工作才一个月就口舌生疮,还有几个姑娘也出现了不良反应,症状各不相同,其中一人的验血结果出现了异常,医生怀疑她是磷中毒。磷是一种常见的工业毒素,严重的可致死,这在镭姑娘中引起了恐慌,她们一起去找公司对质。创始人冯·索柯霍夫本人亲自承诺,涂料中不含任何有害成分,镭的含量微乎其微,无需为此担心。但冯·索柯霍夫本该是最了解镭的危害的人,早在1903年,他的老师皮埃尔·居里就说过,镭在不进入人体的情况下就能轻而易举地夺人性命。冯·索柯霍夫自己也因为接触镭,被截去了左手食指的指尖,但他看起来并不在乎,他不但会徒手拿起装有镭的试管,还会把整个钱币都浸泡在含有镭的溶液中,这样的场景公司员工司空见惯。虽然他给公司的实验人员配备了工作防护的铅裙,但安全措施并没被认真执行。镭姑娘们被反复保证涂料是绝对安全的,冯·索柯霍夫曾被美国杂志评为在镭领域世界上最伟大的权威人士之一,有了这种人物的保证,你自然也不该庸人自扰。工厂恢复如常,姑娘们继续抿笔尖、画表盘,相互取消镭粉粘在身上的效果,一个姑娘还把涂料涂在牙齿上,这样晚上见男友时就能展示闪闪发光的迷人笑容。

19181111日,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美国镭公司开始调整经营方向,它把夜光涂料直接卖给制造商和消费者,还帮手表制造商建立内部工作室,削减了自己承接的画表盘业务。不少姑娘离开了奥兰治工厂,另谋他职。约莫1920年前后,一些姑娘率先发病,她们先是觉得精疲力竭,接着是牙龈和下巴剧痛、溃烂,然后是臀部和双腿,也有人是从臀部、足部或者后背开始。有姑娘形容那种疼痛就像是一个牙医在活的牙神经上打钻一样,时时刻刻没有停止的迹象。看病就像个无底洞,迅速花光了她们的积蓄,可治疗非但没有减轻病症,反而越治越糟。比如一个叫莫莉·马贾的姑娘,先拔了一颗牙,拔牙的伤口总也愈合不了,导致她的牙龈全面感染和溃烂,医生不得不拔掉更多的牙,接着茉莉剩下的牙齿一颗颗自己脱落,她的下颌骨也开始坏死腐烂,令她一张嘴就散发出一种难闻的口臭。在一次看诊中,医生一碰她的下颌骨,骨头就断了,医生用两根手指伸进莫莉的嘴里,把断骨拿了出来。一周后,她的整个下颌骨就这样整个被取了出来,止痛药对她完全不起作用,不明原因的感染蔓延到她的咽喉和颈静脉。19229月,在首次去看牙医一年后,莫莉口吐鲜血而亡,此时年仅24岁。

到了1923年底,除了莫莉,还有好几名女工也在痛苦中死去,医生们尚无法确定具体病因,但已经开始怀疑这是一种职业病。一名牙医警告自己的病人们辞掉工作,否则自己将不再提供治疗,这让美国镭公司大为光火。虽然公司在当年年底终于禁止了抿笔尖的做法,但对外它指责医生散布不实言论,号称夜光涂料是政府使用的标准材料,镭的医疗作用更是不争的事实。镭姑娘们基本来自于普通工薪家庭,因为看病很多家庭陷入困境,这让他们开始考虑通过政府部门和司法途径为自己维权。然而,美国镭公司所在的新泽西州的劳工部对于调查并不热衷,劳工部是个亲商业的部门,而且根据新泽西州的法律,即便某一工业流程造成了不良影响,劳工部也无权责令终止。劳工部曾在192223年进行调查,但也没查出什么,之后,即便镭姑娘的病例一直在上升,新泽西劳工部部长麦克布莱德也以证据不足为由,没有进行进一步的调查。

要想让镭公司认罪赔偿,就得证明镭是罪魁祸首,它存在于姑娘们的身体里。接下来第二部分,我们说说这藏在骨头里的真相是怎么被发现和证明的。说来讽刺,这个问题上的破冰者居然是美国镭公司自己。随着姑娘们一个接一个病倒,公司在招聘时出现了困难,为了表示公司对该问题的重视,时任总裁罗德请来哈佛大学公共卫生学院的教授塞希尔·德林克博士,和他同为科学家的夫人。德林克夫妇在奥兰治的工厂展开内部调查,当姑娘们在暗室脱掉衣服,德林克夫人惊讶地发现,镭粉散落在她们的全身各处,即便用力搓洗,仍然无法彻底清除。25个表盘画工被挑选参加秘密体检,血检结果没有一份完全正常。德林克夫妇认为,固原的发病率如此之高,肯定不是巧合,而夜光涂料中唯一能造成危害的成分一定是镭。德林克夫妇还注意到,镭和钙的化学性质极为相似,人体默认将钙直接输送到骨头中,让骨头变得强壮,一旦人体摄入了镭,镭就会被当做钙被送到骨骼中沉积,这就是为什么姑娘们使牙齿和骨头先出问题。

然而,德林克夫妇的调查结果被镭公司做了刻意的歪曲,在提交劳工部的报告中,美国镭公司写到,员工的血检结果基本正常,公司是清白无辜的。192525日前,表盘画工玛格丽特·卡洛起诉美国镭公司,要求获得7.5万美元的赔偿,约合现在的100万美元,这是第一起针对美国镭公司的诉讼。另一名已故画工黑兹尔·文森特的家人也提起诉讼,黑兹尔死时才25岁,因为病痛变得面目全非,家人都没让前来吊唁的人瞻仰遗容,黑兹尔死后留下了各类医疗账单高达9000美元,约合现在的12.5万美元,她的家人债台高筑,房子都拿去抵押了。

好在镭姑娘并非孤立无援,由于新泽西州劳工部不作为,奥兰治的卫生官员勒诺扬开始自行行动。19244月,他联系了消费者联盟,这是一个为女性争取更好的工作环境的全国组织,该组织找到统计专家弗雷德里克·霍夫曼,霍夫曼专门研究职业病,他经调查发现,关键不在于涂料里到底含有多少镭,而是画工们日复一日地摄入镭所产生的累积效应能达到致死的效果。早在1914年,科学家就注意到镭会在骨骼中沉淀,并引起血液变化。镭在进入身体之初确实能产生更多红细胞,提升人的健康状态,但是很快,这种良性刺激就变成了过度刺激,导致贫血、坏疽等疾病,而在发病之前,潜伏期能长达好几年。霍夫曼的研究是第一项将表盘画工的疾病与其职业真正联系在一起的研究,他将研究结果写成论文,在美国医学会宣读。然而这只是一篇相当小众的论文,影响力有限,而且霍夫曼是统计学家,不是医学家,镭姑娘还需要一位医学大牛,她不仅有足够的权威性,还能找到方法诊断表盘画工的疾病。

所幸她们没有等太久,19255月,奥兰治和纽瓦克所在的埃塞克斯县的医师因病突然去世,哈里森·马特兰医生继任了县医师的职位。马特兰才华横溢,有自己的实验室,还是一位病理学家,碰巧她也是一名福尔摩斯迷,而镭姑娘的病历恰巧是个难解之谜。马特兰去医院探望了奄奄一息的玛格丽特·卡洛,那时玛格丽特的整个脑袋都在腐烂,下颌骨的右半部分已经骨折,大部分牙齿都没了,这让他感到撕心裂肺的痛,她的医疗费用已经高达1312美元,相当于今天的1.8万美元,一家人早就入不敷出。雪上加霜的是,玛格丽特的姐姐也曾做过表盘画工,莎拉也病了,且病情恶化的速度比玛格丽特快得多。要想确定她们的病症确因镭而起,就得找到检测她们体内辐射的方法。马特兰医生意外的得到冯·索柯霍夫的帮助,这个镭公司的创始人在一场内斗中被赶出公司,或许是出于愧疚,他向镭姑娘们伸出援手。他和马特兰发明了两种方法,第一种是伽马射线测试法,用仪器检测病人骨骼中的伽马射线,正常人在60分钟内的数值应该是十,莎拉的数值是14;第二种方法是呼气法,如果镭存在于患者的下颌骨中,那么当镭分解成气态的氡时,病人呼出的气体中就该含有氡,30分钟内的正常数值应该是五,莎拉却达到了15.4,玛格丽特的数值更是正常数值的十多倍,这证明她们的体内确实含镭。

次世后没几天,莎拉就去世,马特兰立即对她进行了尸检。通常健康的成年人的骨髓是黄色且多脂肪的,但莎拉的骨髓都是呈暗红色的,马特兰还用最精密的仪器对莎拉骨灰的放射性物质进行全面检测,最终莎拉体内镭含量的估值为180毫克。要知道,整个二战期间,美国用来描画夜光仪器的镭总共才190克,180毫克的镭足够对人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莎拉之死上了《纽约时报》的头版,德林克,就是曾帮镭公司做内部调查的哈佛教授,此时也通过其他渠道发现自己被骗了,他于19255月刊发了自己原先的报告。直到此时,之前一直不愿出手干涉的新泽西劳工部终于坐不住了,部长麦克布莱德亲自前往奥兰治工厂视察,宣布如果不落实安全措施,就要强制关掉工厂。美国镭公司的应对则是继续否定和隐瞒,公司总裁罗德公开宣称,很多姑娘在刚参加工作时就已经身体抱恙,公司还雇了一个名叫弗雷德里克·弗林博士的专家用以对抗马特兰。福林是哥伦比亚大学公共卫生研究所的生理学助理教授,曾在几家矿业公司担任董事,也为多家雇佣表盘画工的公司服务。尽管福林私底下曾表示,夜光涂料导致了表盘画工们的疾病,但他忠实地履行了自己的职责,他给表盘画工们体检,告诉姑娘们,她们的健康一切皆好,镭绝不可能伤害她们,以此动摇姑娘们起诉的决心。他撰文称,表盘画工的问题源自细菌感染,还攻击马特兰医生的研究成果。

法律的缺失也让公司有恃无恐,在新泽西州,总共只有九种疾病被列入可赔偿的职业病名单,当然不包括当时都没被认识到的镭中毒。在消费者联盟的积极推动下,镭性坏死在1926年被正式定为一种可以获得补偿的疾病,玛格丽特·卡洛没等到这一天,她于19251226日死于家中,享年24岁。次年,美国镭公司和玛格丽特·莎拉以及黑兹尔的家人达成和解,支付了赔偿金。法律的变革以及舆论对镭姑娘的关注,让镭公司不得不稍稍改变姿态,然而这些钱根本就是杯水车薪,黑兹尔的家人为了给她治病欠了近9000美元的债务,才获得了1000美元的赔偿。而对于其他表盘画工,美国镭公司根本不关心,新泽西州职业病的追诉时效是两年,也就是说,任何合法的索赔都必须在遭到伤害后的两年内提出。玛格丽特和黑兹尔的家人能获得赔偿,部分原因也在她们离开公司的时间晚,还没过追诉期,而其他很多镭姑娘追诉时效早就过了。

此时在消费者联盟的帮助下,已经发病的镭姑娘一个接一个的前去找马特兰做测试,结果丝毫不令人意外,她们每个人体内都含有镭,她们的病无药可救。姑娘们明白,永别的时刻即将到来,作别马特兰,她们的第一反应都是奔向亲人,然后她们将准备好为自己战斗。接下来我们就进入到第三部分的解读,五个必死之人的诉讼。

要想打官司,首先得有律师,但没有律师愿意接这个案子,人们对镭中毒这种疾病还是将信将疑,律师们要面对的资金雄厚的大公司,需要大笔的费用才能搞定,而姑娘们根本不可能预付给律师任何费用。只有一名律师愿意冒险一试,他叫雷蒙德·贝里,还不到30岁,刚从耶鲁大学毕业不久,但已经是一家律师事务所的初级合伙人。贝里不是愣头青,他首先找到了马特兰、冯·索柯霍夫等专家,仔细核实事实,然后他着手解决诉讼时效的问题,他指出,如果姑娘们不知道公司是罪魁祸首,就不可能及时起诉,而公司一直都在误导表盘画工们,直到19257月马特兰做出正式诊断之后,姑娘们才知道真相,因此应该从那时起计算两年的诉讼时效,镭姑娘们还有时间。

19275月和6月,五名前表盘画工委托贝里起诉镭公司,她们分别是格蕾丝·弗莱尔、凯瑟琳·肖、金塔·马贾、麦克唐纳、阿尔比娜·马贾、拉里切和埃德纳·胡斯曼,她们无不饱受病痛的折磨,失去了健康,变得肢体残疾。格蕾丝要整天戴着一副钢制支架,因为镭摧毁了她的脊柱;凯瑟琳吃什么都要吐,她的眼睛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突出,活像一只蜻蜓;阿尔比娜的左腿比右腿短了10 cm,她还生过一个死胎,这让她和丈夫对生活都失去了信心。她们希望为自己所遭受的伤害讨个公道,媒体给这起诉讼起了个名字:五个必死女人的诉讼案。

那么,镭公司是什么反应呢?这家公司的高管们在得知被起诉的第一反应居然都是意外,他们觉得这是一场由律师贝里那伙人炮制出来的阴谋,对所有指控概不承认。公司污蔑姑娘们自己不注意安全防范,更否认曾指导姑娘们抿笔尖。更恶劣的是,公司还暗中散播谣言,最早去世的茉莉马甲曾被检测出梅毒阳性,最后被草草判定死于梅毒,谁能保证她的工友姐妹们没有一样的病呢?

19281月和4月,法院两次开庭,镭公司的律师团使出了浑身解数,试图瓦解原告、专家、证人的可信度,比如所有专家之前都没有调查镭中毒的经验,对此,一名专家回答,因为这种疾病是首次被发现的。那位弗林博士也再次出场,给镭姑娘们进行体检,他故意把检测仪器放的远远的,好操纵检测结果。而在原告这里,五位姑娘的生命都已经岌岌可危,但她们鼓起了全部的意志和勇气出庭作证。第一位出庭的埃德纳是被丈夫抱上发言席的,她的一条腿貌似漫不经心的搭在另一条腿上,好像是在拍照凹造型,但其实她的髋关节已经锁定在这个角度上,她的两腿再也分不开了。出庭本身就让她疲惫不堪,镭公司的律师团却故意就一个问题以各种不同的方式从各种不同的角度反反复复问她七八遍。当律师们不依不饶的要求埃德纳回忆具体哪一天开始臀部疼时,庭审法官巴克斯忍无可忍地制止了律师的盘问,他一针见血地指出,这个问题重要吗?第二个出场的格蕾丝发言言简意赅,这个出于拳拳爱国心而去画表盘的姑娘作证说,我的下颌骨做过17次碎骨清理,医生取出的全是碎骨片,我的大多数牙齿已经拔掉,脊椎骨正在腐烂,脚上的一根骨头已经坏死,寥寥数语,旁听席上的很多人已经泪流满面。姑娘们一个接一个出庭,陈述自己的病状和她们在镭公司如何抿笔尖,而公司总是告知她们镭是安全的。

死去的莫莉马甲也被开棺验尸,在那个暗淡的下午,茉莉的棺材散发出不自然的光亮,她根本就没有得梅毒,害死她的是镭。在确凿的证据面前,镭公司无耻地记起了托字诀,她们号称要请30位专家出庭作证,但有好几位专家要过完夏天才能回美国,下一次庭审被拖到了9月份。听到这个消息,姑娘们都要崩溃了,她们半截身子已埋进黄土,哪里还能等得到。五个月后,知名记者沃尔特·李普曼撰文指出,镭公司的拖延行为是迄今为止对正义最恶劣的歪曲之一,他的社论在全美引发了巨大反响,整个社会都愿意站在镭姑娘这一边。然而,法律就是法律,要结果正义也要程序正义,面对强大的舆论压力,镭公司明白自己胜算不大,率先提出了庭外和解,这更符合公司的利益,虽然之后肯定还会有其他镭姑娘提起诉讼,但当公众的关注消退,解决那些案件会比较容易。

贝里知道,镭姑娘们也许真的撑不了那么久,192864日,五位原告与镭公司达成庭外和解,镭公司向每个表盘画工一次性支付1万美元的现金赔偿,此外,每年还要给每人提供600美元的补助金,用以支付未来的医疗费用。这是个了不起的成果,有了这笔钱,镭姑娘们可以偿还医疗债务,也有钱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享受较好的医疗和看护。但是,和解协议规定,要设立一个医生委员会,定期对五名镭姑娘进行体检,一旦委员会认为姑娘们不再受镭中毒之苦,镭公司就会停止继续付款。镭公司的算盘昭然若揭,镭姑娘们不得不时常跋涉到纽约,去做一系列痛苦的实验性治疗和测试,比如泻盐和结肠灌洗疗法。庭外和解还不到一年,镭公司就建议停止按年支付画工们的医疗费,而是改成支付一笔一次性的款项,因为这几个画工并不会马上就死,而这显然让镭公司大为困扰。马特兰医生推测,原因在于镭公司改变过夜光涂料的配方,用便宜的新钍取代部分的镭,新旧的“新”(金字旁加一个土地的土)钍是镭的同位素,也有放射性,新钍的衰变速度更快,一旦进入到下一个半衰期,攻击性会降低,这就是为什么有的姑娘活到了20世纪30年代,这些肢体残疾、浑身剧痛的人活着一天就要花镭公司的钱,镭公司对每笔医疗账单都斤斤计较,拒绝支付公司认为没用的药品支出和家庭护士等开销,公司说,这是为了杜绝镭姑娘们剥削公司的可能性。

从更大层面来看,这场和解也远谈不上胜利,和解协议规定,镭公司否认有罪,镭行业也并不打算放弃这个利润丰厚的生意,他们觉得奥兰治的这场官司不过是孤立事件。在1928年底的行业大会上,甚至都没能承认镭中毒真实存在。1930年,律师贝里帮另一名镭姑娘赢得了8000美元的和解赔偿金,但和解协议中有一条限制性条款,那就是贝里不得再参与其他针对美国镭公司的诉讼案件,间接协助或者任何信息资料都不行。过去几年中,贝里像个了不起的斗士,竭尽全力为镭姑娘们争取赔偿,也因此成了镭公司的眼中钉、肉中刺,而现在,镭公司把这根刺拔了出去。两次庭外和解,最终还是美国镭公司赢了。

这一时期唯一的好消息是,193112月,美国联邦商务委员会禁止生产放射性药物,起因是富商埃本·拜尔在喝了几千瓶镭吐水死于镭中毒。此前,拜尔斯向联邦商务委员会提供了证据,证明镭吐水是杀死自己的元凶。在联邦商务委员会的禁令之后,美国食品药品管理局和美国医学会也将镭药物列入非法药物。在表盘画工的诉讼案后,这些药物仍能合法销售,但当有钱人死去,有关当局却迅速采取措施,这种局面真是可悲啊。拜尔斯事件对美国镭公司影响巨大,因为该公司还向很多其他企业提供原料,但那些企业都停产了,最后奥兰治的镭工厂被夷为平地。

与此同时,伊利诺伊州的一群镭姑娘也在为自己的权益斗争着,下面我们就将进入到第四部分的解读,改写历史。这群镭姑娘来自伊利诺伊州一个名叫沃太华的小镇,距离芝加哥约137 km,雇主叫美国镭表盘公司,创立时间比美国镭公司要晚,所以姑娘们的发病时间也更晚。奥兰治发生的一切都在渥太华重新上演,镭表盘公司的管理至少从1925年起,就已经确切的了解镭中毒的相关信息。当奥兰治镭姑娘的诉讼成为新闻头条,渥太华的姑娘们慌了,镭表盘公司同样采取了欺诈的方法,比如安排体检,然后谎报体检结果。当一名表盘画工在1928年去世时,镭表盘公司的人先是企图趁夜黑风高把她的尸体拖走埋了,后来又单方面安排人对她进行尸检,并带走了含有放射性的下颌骨及其他证据。

1934年,两位镭姑娘走路一瘸一拐,凯瑟琳·沃尔夫·多诺和已经截去左臂的夏洛特·珀西去找业务主管李德先生对质,李德看着她们慢条斯理地说,我觉得你们都没生病吗?1934年夏,包括凯瑟琳、夏洛特在内的渥太华表盘画工起诉镭表盘公司,要求赔偿每人5万美元,相当于现在的88万美元。然而,她们输了官司,因为根据伊利诺伊州的职业病法案,镭中毒所造成的伤害并不被涵盖其中。由于原告缺乏明确的法律依据,镭表盘公司的律师们甚至不愿花力气去否定镭会导致中毒。姑娘们只得继续向伊利诺伊州工业委员会提出索赔,这种显而易见的不公正促使立法部门发誓要根据表盘画工的案件修改法律。伊利诺伊州新的职业病法案于193610月施行,新法案涵盖了涉及工业中毒的条款,渥太华镭姑娘的官司历时3年,一直打到193845日才终于胜诉,这是法律要求雇主对员工的健康负责的首批案件之一,没有不得已而为之的庭外和解,没有医学委员会的指指点点,有法可依,是一场真正的胜利。

和奥兰治的同行们一样,渥太华的镭姑娘们也遭遇了找不到律师的窘境,而20世纪30年代的经济大萧条更让她们的境遇雪上加霜,镭姑娘的家人们有不少失业了,吃饭都成了问题,让她们一度没有心思打官司。1936年,镭表盘公司也因为生意萧条,突然关掉了渥太华的工厂,逃到纽约继续偷偷经营,但公司账面上只剩下1万美元,这让有的镭姑娘只获得几百美元的赔偿,有的甚至一分钱都没有拿到。这情况镭姑娘们早就知道了,但她们打官司不止为了钱,还为了正义。

今天我们并不知道到底有多少表盘画工死于镭,很多镭姑娘被医生误诊,从未查出病因,有的直到晚年才被查出癌症,但这场由玛格丽特·卡在1925年掀起的斗争不仅改变了美国法律,还拯救了无数人的生命。比如二战期间,美国启动研发原子弹的曼哈顿计划,该计划的安全标准就是以镭的使用标准为蓝本,成千上万的人因为镭姑娘们的不懈努力而受到保护。表盘画工提起的诉讼案也促成了美国职业安全与健康管理局的成立,这个机构的任务就是确保工作环境安全可靠,如果企业使用危险的化学品,员工必须被充分告知。而她们的贡献远不止这些,那些还活着的镭姑娘积极地参与到由核辐射导致的健康风险的研究中,进行骨髓活检、 X 光检查等等,很多姑娘死后还把遗体捐给科学研究。

20119月,一尊表盘画工的铜像在伊利诺伊州的渥太华揭幕,铜像是一个姑娘一手拿着驼毛笔,一手拿着郁金香,站在时钟的表盘上。这些镭姑娘在必死的情况下与一家狡猾的公司、一个冷漠的行业和不屑一顾的医学界作斗争,镭击碎了她们的骨头,但没有击碎她们不屈的意志和正义感,她们生命中的每一秒都价值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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