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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魂灵》荒诞讽刺中的社会百态揭露

铛铛铃2025-09-25文学750人已围观

简介

俄国作家果戈里的长篇小说《死魂灵》,通过乞乞科夫购买死魂灵的活动,深刻揭露和嘲讽了地主贵族的伪善、圆滑、狡诈,以及寄生、贪婪、吝啬的本性。下面请欣赏由时迁所写的果戈里的小说《死魂灵》,由顾威朗诵。

省会恩市一家旅馆的大门口,跑进了一辆讲究的小小篷车。马车一进中原,就有侍者来迎接那位绅士。绅士脱了帽,除下毛绒红围巾,叫武善。吃完午膳,叫侍者领自己到房里,躺在床上迷糊了两个钟头,才应侍者的请求,在纸片上写出身份姓名。那侍者一面走,一面读纸上的字:“吾等官鲍弗尔·伊万诺维奇·乞乞科夫,地主,私事,旅行。”侍者还没有读完纸片上的字,乞乞科夫已经走出旅馆,到市上逛去了。

到处是招牌,路中央摆着桌子,卖着核桃、肥皂和肥皂一样的蜜膏,而遇见最多的是酒店。乞乞科夫到市里公园转了一圈,然后走在木铺的人行道上,细看那些长得漂亮的女人,接着就跑回旅馆。第二天,时间都花在访问上,他先到知事那里致敬,其次,访检察视、防审判庭长、防警察局长、访专卖局长,连卫生监督和市里的建筑技师那里,也都去表了敬意。他显出惊人的谦虚,像背书一样说:“它在这世界上不过是一条无足轻重的小虫儿,在他一生中经历过许多事,也曾为真理受苦,还有着不少要他性命的敌人,现在他要休息了,再寻找一块小地方,使他能够安静地过活。”这就是他赴知事的夜会之前,本地市民对他的仅有的了解。

他几乎花了一整天时间,专心致志地化妆,最后套好前胸衣,剪掉两根露出的鼻毛,穿上橘色的燕尾服,走上自己的篷车。知事府很辉煌,门口停着点有明灯的车子,还站着两个宪兵。当乞乞科夫跨进大厅时,乌黑的燕尾,或者一个或者一群,像聚在白糖块上的苍蝇。邮政局长生的矮小,但会说笑话,审判庭长一个通世故窃人心的绅士,他们都像见了老朋友似的欢迎他。在这里,他又结识了一个高雅可爱的绅士,是地主玛尼洛夫,以及乡绅索巴凯维奇。玛尼洛夫热情地请他光临自己的避暑村,索巴凯维奇说的很简洁:“我也请您去。”

第二天,乞乞科夫被警察局长邀去参加宴会,这回他又结识了地主罗斯特莱夫。次日晚上在审判庭长的家里,后来又赴傅知士的晚餐、赴白兰地专卖局长的大午餐会,然后又被市长邀去赴茶会。一句话,他几乎没有一刻工夫待在家里。这旅客显得很有经验,人家说养马,他也讲养马,说到好狗,他也贡献几句友谊的意见,一谈到道德,他就眼泪汪汪的谈道德,如果是制造白兰地酒呢,他居然也知道制造白兰地酒的一些妙法。所有官员都十分高兴这新客的光临,知事说他是好心人,简氏说他是精明人,宪兵队长说他有学问,连不肯说人好话的索巴凯维奇,当他上床躺到他精瘦的太太旁边的时候,也说:“宝贝儿,今天我认识了乞乞科夫,一个很好的绅士。”

这客人在市里住了一个多礼拜,决心要到市外去访问玛尼洛夫和索巴凯维奇了。这一天正是礼拜天,他把两颊刮得又光又滑,坐上了马车。玛尼罗夫村到处闪烁着灰色的小木屋,看不见一株小树,或是一点新鲜的绿色。当乞乞科夫渐进大门时,看见那主人穿着毛织的绿色长礼服,站在街沿上,用手遮在额上,研究着逐渐进来的篷车。乞乞科夫一下车,他就叫起来了:“您到底是还记得我们!”两个朋友彼此亲密地接吻。

人们和他交谈,最初谁都要喊出来:“一个多么可爱而出色的人呐!”但停一会儿就什么话也不能说了,再过一会儿便心里想:“诶,这是什么东西啊?”这位乡绅在家时不大说话,总是沉思冥想,他在想些什么,只有上帝知道。他经营田地,但从来没有在野地里走过,经理对他说:“东家,这事这么办吧。”他照例回答:“是的,不坏。”一个农夫对他说:“老爷可以让我去交捐款吗?”他也回答说:“是的,去就是了。”其实那农夫不过是去喝酒。

他的书房里总放着一本书,在第14页间总夹着一条书签,这本书还是两年以前看起的。他和太太结婚虽已8年,但还是分吃着苹果片、糖果或核桃,用一种动人的声音说:“张开你的口儿来呀,小心肝儿。”这就是他们所谓的幸福。

“您觉得我们的事怎么样呢?”在客厅里,玛尼洛夫夫人问。

“出色的都市,体面的都市。”乞乞科夫说。

“我们的市长呢?”

“啊,非常可敬的身世,但愿我们多有几位这样的人才。”

“警察局长怎么样?”

“也是一位可爱的绅士吧。”

“啊啊,又聪明又博学。”

“那么请吧。”玛尼洛夫说,“我们这里很简陋,但是诚心诚意请您赏光吧。”

食堂里有两个孩子在等待,是玛尼洛夫的儿子。“多么出色的孩子啊!”乞乞科夫显出吃惊的样子来,“这么小就看出有非凡的才能。”吃过饭,他们在书房里坐下,乞乞科夫终于张开嘴巴:“呃,请您许可我,呃,请教您一件事。”他的声音拖着奇怪的调子,“呃,最近一次户口调查册,你已经送去很久了吧?”

“是的,很久了。”

“这以后在您这里死过许多农奴了吧?”

“这……呃,来人去叫经理来。”

经理出现了。“听好,”玛尼洛夫说,“送出户口调查册以后,我们这里死了多少农奴?”

“呃,您说什么?”

“呃,死……呃,死了许多。”

经理打着饱嗝,用手遮着嘴,好像一面盾牌。“呃,有多少呢?”乞乞科夫问。

“那可不知道,没人算过。”

“呃,请您算一下。”乞乞科夫说,“给我开一张详细的名单,全部名单。”玛尼洛夫补充道。

经理一走,玛尼洛夫问:“嘶,为什么你要知道这些呢?”

客人有些为难了:“呃,为什么……缘故对了,我要买农奴,买死掉的农奴,但在最末的户口册上还是活着的。”

玛尼洛夫烟斗掉在地板上面了,嘴张得很大,他想,这客人莫非发疯了。乞乞科夫说:“如果这事情没有什么为难,那么立买卖合同吧,死魂灵的买卖合同。”

“啊,不,不。”乞乞科夫(此处原文“契奇科夫”应为同一人,统一为“乞乞科夫”)说,“我们说的自然是活的灵魂,权杖那登在户口册上的一样。”玛尼洛夫拼命吸了几口烟,未作回答。

“恐怕您有点怀疑吧?”

“嗯,没有,但是我要提出一个问题来,这交易不至于和民法以及将来的俄国的面子不利吗?”

乞乞科夫简单地解释:“这交易和民法以及俄国的体面完全不会有不利之处。”停了一下,他又补充说,“国家还因此收入合法的税,对于国库是有些好处的。”

玛尼洛夫似乎放了心:“呃,现在我们说一说价钱。”

“价钱。”玛尼洛夫又发昏了。

“您以为我会要魂灵的钱吗?不要报酬,买卖合同费也归我出。”

我们的客人显出山羊似的要跳起来的样子,他泉涌般向对方淋下感谢的话,一直弄到他完全失措,大摇其头,声明这全不算什么,死掉的灵魂是纯粹的废物。

“绝不是废物。”乞乞科夫说,握着他的手。玛尼洛夫完全被感动了,两个朋友长时间握手,当乞乞科夫的马车驶出很远时,玛尼洛夫还在街沿上,心里有一种友谊带来的满足。

下雨了,天昏暗下来,渐渐的几乎连什么也看不见了。乞乞科夫的马车向一个村子冲过去,待到再也无路可走时,乞乞科夫叫随礼芳去寻找可以过夜的人家。有一扇窗户里漏出点光角,门开处出现一个披着睡衣的人影来。“我们是旅客,是贵族,我们在寻一个过夜的地方。”乞乞科夫说。那老婆子进去,2分钟后又走出来,手里提着风灯,他领乞乞科夫走进屋里去。

屋子糊着旧的花条的壁纸,窗户之间挂有小小的鼓风的镜子,镜子后面塞了些信札、旧纸牌、袜子之类的东西。过了几分钟,主妇出现了,是一位老太太戴着睡帽,镜子上围着一条法兰绒的领巾。这是一个小地主太太。乞乞科夫向主妇致谢,说他除了一张棉床之外,什么也不需要。主妇一出去,他连忙爬到棉床上去,熄了灯,拉上羽纱被蒙着头,一下子就睡着了。

第二天,他很晚才醒过来,穿上衣服,像在另一间屋子里喝茶的主妇走过去。“您的村庄可真出色呀,太太。”乞乞科夫随随便便的说,“请教您贵姓啊?”“可惜我们总碰到坏年头,去年又是欠收。”老太太说。

“我叫克罗潘·齐家史等官夫人。”

“您哪是税务官吗?”

“不是,我在外面走走,只为自己的事情。”

“哦,那么您要蜂蜜吗?”

“啊不,我不大收买蜂蜜。”

“请您告诉我,这里可死了许多农奴。”

“没有呢……唉,哎,先生,18个。”老太太叹息道,“税务官一到,每个灵魂的税都要收,他们已经死掉了,还得替他们付钱,这是上帝的意志啊,太太。”乞乞科夫叹息说,“不过您肯把他们让给我吗?我会付给您钱的。”

“您、您想把它们从土里刨出来吗?”乞乞科夫知道老婆子弄错了,他说明这笔交易不过是纸面上的事,而且灵魂还要算是活的。老太太诧异的凝视她半天:“您拿它们做什么用呢?”

“听我说,太太,为了死人去付人头税,这可是您很大的损失啊,三礼拜前我就又交了150卢布,那么现在好了,全副担子我挑了去,连税契的经费也归我出,您明白了吗?”

主妇沉思了,她觉得这交易不坏,只是太新鲜、太古怪,“上帝知道这真是古怪透顶,我向来没有经手过的。”乞乞科夫忍耐不住了,愤愤的抓起一把椅子往地板上一蹲,诅咒他遭着恶鬼。一说到恶鬼,地主太太就怕得要命,她脸色发青,不安地看定他说不出话来。

“您不要怪我说得坦率,您田地里所有的出产我都要买,因为我同时也在办差。”乞乞科夫撒了个有效的谎。老婆子立刻安静下来,她几乎用恳求的声音说:“先生别生气,我拿15卢布钞票把他们让给您就是,不过先生办差时不要忘了我,我这里有呃裸麦,有荞麦,呃,肉也要卖。”

乞乞科夫用手擦着小河似的汗,他说:“我不会忘记您的。”太太又询问谁能替他办妥立合同的手续,“有的是,希利尔神父的儿子,他在法院里做事。”克罗潘齐家说。乞乞科夫马上让他寄一封委托书去,他想这委托书还得由自己来起草,省得老婆子写些无用的废话,他马上回到自己的房间写起来了。

无论他在起草委托书时,还是抓起帽子爬上马车时,老太婆总盯在她身边,不停的问:“您办差的时候不会忘记我吧?”“您不要买荤油吗?”“恐怕您也要绒毛吧?”“您放心,您有什么我就买什么。”乞乞科夫向她打保票。

马车临近一家客店,乞乞科夫叫停车,马要休息了,他也要吃些东西。他走进破烂的客店,正打算同一个客人攀谈,门一开,一个中等身材长着漆黑胡子的汉子进来了。他一看见乞乞科夫,突然张开臂膊喊起来了:“哦,不是什么隐匿到这里来的,这是罗斯特莱夫!”他们曾在简氏家里一同吃过饭。

罗斯特莱夫已经35岁了,却还像18岁那样爱狂荡找玩乐。他的太太赴了安乐的地府,留给他两个孩子,他把照管孩子的事托付给一个保姆,自己整天逛集市、跳舞、喝酒、赌博。

“告诉我,你现在要到哪里去啊?”

“额,去找索巴凯维奇。”

罗斯特莱夫蹦出响亮的笑声:“哈哈,到他那去,他是个吝啬鬼,刽子手,朋友,到我那里去,我请你吃鲟鱼。”

“也好吧,可是你不能留住我,我的时间是宝贵的。”

“很好,现在我们走吧。”

马车很快来到罗斯特莱夫家,罗斯特莱夫领着乞乞科夫参观了他的狗市,又参观了书斋,书斋里没有书,没有纸,壁上挂着长刀和两支枪,除此之外是烟斗、烟袋之类的收藏品。吃完饭,乞乞科夫忽见一副纸牌在主人手里,不知道他从哪里取来的。“来一下小玩意吧,朋友。”罗斯特莱夫说。乞乞科夫装着没有听见的样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啊,几乎忘了,我要和你商量一点事,你得预先允许我。”

“那么好说吧。”

“嗯,你一定有一大批死掉的农奴,户口册上还没有注销吧。”

“呃,这又怎么样呢?”

“都让给我,把他们归到我的名下。”

“你拿这有什么用呢?”

“好,我告诉你。”乞乞科夫正经说道,“我准备结婚了,但我那新娘的父母一定要新郎至少有300个农奴,可我只有150个。”

“哈哈,兄弟,你胡说。”罗斯特莱夫喊起来,“一切事情都有一个界限。”

乞乞科夫嫣然的说:“你不肯送,那么卖给我也可以。”

“可以,你买一匹种马去,农奴就算作添头。”

“我要种马干什么,我又没有牧场。”

“那么买几只狗去吧。”

“我用不着狗,我不是猎户。”

“如果你不愿意给我钱,那么我给你摇琴,再加上所有的死魂灵。”

“你还得留下你的篷车,又来了,我怎么回去呢?”

“哈哈哈,你拿恶鬼去,我本要白送给你的,现在你可拿不到了。喂,凯尔·费,告诉管马房的,不要给他的马匹吃燕麦了,给甘草吃就尽够。”

这样的结局,乞乞科夫万万没有想到,他心情恶劣至极,这一夜,他翻来覆去没有睡着。第二天一早,他就吩咐马夫立刻套车子,进过早餐后,罗斯特莱夫提议下一盘象棋。

“你不想赌一下灵魂吗?”他问。

“魂灵赌100卢布好吗?”

“我可以来。”乞乞科夫说。

于是,两个人在奇特的气氛下下起棋来,下着下着,乞乞科夫忽然看见他鼻子跟前另外还有一个子儿,像是想去吃帅似的。“嘶,他怎么来的,只有上帝知道。”“不,不能一下子连走三下。”“你当我什么?”罗斯特莱夫说,“你得下下去,已经开了头。”“不,不再和你下了。”罗斯特莱夫怒得满脸通红,奔向乞乞科夫,他吓得倒退两步,乞乞科夫向窗外瞥了一眼,看见自己的马车已经套好,但是怎么逃出这屋子呢?

“打他!”罗斯特莱夫大叫着,拿着他那樱木长烟管向他奔来。正在这时,忽然有人闯了进来。“诶,谁是罗斯特莱夫先生?”来人问。罗斯特莱夫走上去问:“你是谁?”“我是地方法院院长,我来通知您,您牵涉到马克西莫夫的案子里了,您喝醉了酒,用杖子打了他。”乞乞科夫立刻抓起自己的帽子,从地方法院院长背后溜出门外,片刻间,马车以惊人的速度跑掉了。

车子用撒野的速度飞跑,“老爷去哪儿呢?”马夫问。“去找索巴凯维奇的村庄,笨蛋!”许久,他才定下神来。索巴凯维奇的村庄看上去很大,索巴凯维奇本人也大得像匹熊,熊皮色的上衣和裤子都相当大,他把乞乞科夫让进客厅时,只说了一声请,仿佛再也没有话了。乞乞科夫颇有些张慌失措了,但他立刻把话题转移到主人的庄园上去,打听他的庄园有多大。

“吴大,索巴凯维奇说,我这不像泼留希金,他有800个农奴,日子却过得比我的看牛人还要坏。”

“泼留希金是什么人?”乞乞科夫问。

“一个贱种,吝啬鬼,他把他所有的家伙都饿死了,真的。”乞乞科夫说,“他那里饿死了很多农奴。”接下来他绕得很远,从俄国的广大说起,说到人口调查,说到续农奴的人负担很重,索巴凯维奇只伸长了脖子听着。末了,他平静的开口问:“您要死掉的灵魂吗?”

“畜生!”乞乞科夫心里想,这家伙倒要卖给我了。他定定神小心翼翼地说:“你要卖多少?”

“这样的货色很难开出价钱来,克己一点,每个100卢布。”主人说。

100卢布!”乞乞科夫叫起来。

“民以为太贵吗?”索巴凯维奇说。

80个比克,这是最高价了。”

“您为什么这么俭省呢?要知道,您从我这拿去的,是手艺人和有力气的种田人,那个不留波家,如果他去当禁卫军,是再好没的,身长七尺一寸。”乞乞科夫提出抗议,说这人早已不在世界上了。

“他们自然是死了。”索巴凯维奇这才好像醒悟过来,说,“75卢布一个。”

“看在朋友的面上,两个半卢布。”乞乞科夫说。

“很好,那么我也给您最后一个价钱,50卢布。”

“不行,我得走了,我忙着呢。”乞乞科夫站起来。

“请等一下,四卢布怎么样呢?”

25卢布。”

“不再四开也不行,两个半卢布。”

“啊,我又吃亏了,好吧,我总想给别人一点小欢喜。”

于是交易成功了,两个人决定明天到城里去办手续。乞乞科夫爬上马车时,索巴凯维奇邀请他下次来吃午餐。“谢谢你,该死的恶霸。”乞乞科夫心里想,不来了,一个死魂灵骗了我两个半卢布。他吩咐马夫去找泼留希金,据索巴凯维奇之说,那里的人死得像苍蝇一样多。

在很久以前,乞乞科夫想他是很敏感的,对周围的一切充满了好奇,如今没有什么东西再使他欢乐,他蓬勃的朝气消逝了。当乞乞科夫正在这么沉思时,车子已经驶在一个有着许多房屋的村子的中央了。农奴小屋显出衰朽的景象,到处破破烂烂、荒凉芜秽。乞乞科夫注意到一个老太婆,断定她是一个女管家,于是一面跨下车子,一面说:“主人在家吗?”“您找他有什么事?”“有一件买卖上的事。”“那么请您到里面去。”女管家说着开了门。

一走入昏暗的屋子,一股好像来自地窖的冷气吹来,如果没有桌上的一顶破旧的睡帽作证,谁也不会相信这房子里住着活人。一个瘦削的老头子站在那里,小小的眼睛在浓眉下转动,恰如两只小耗子,这就是泼留希金。脖子上围着莫名其妙的东西,说不上是旧袜子还是腰带,他纯粹像个乞丐,可身份又是上流的地主。看到这样的主人和这样奇特的情景,乞乞科夫有点把握不住了,他不知该说什么好。泼留希金默默的望着他,许多分钟以后才动了动嘴唇,请乞乞科夫坐下。

“我很长时间没有招待客人了。”他说,“我吃过中饭了,家里的厨房又小又脏,烟囱坏了,我不敢生火,怕惹出火灾来,幸亏我吃过东西了。”乞乞科夫想。他踌躇了一阵说:“人家告诉我,你有着上千个农奴啊。”“谁说的,人们总是说1000个农奴,但这3年来,为了该死的热病,我的农奴整批整批的死掉。”“我可以问有多少吗?”“80个。”“这数目可是上一次人口调查后的总数呢?”“照您说的算,可要多至少有120个。”

120个!”乞乞科夫因为吃惊张开了嘴巴,他长叹一声表示惋惜,便毫不迟疑地表明了他的来意。泼留希金瞪眼看定对方,许多功夫没动,后来,他咬着嘴唇轻声问:“嗯,这不是干使您吃亏吗?”“只要您乐意,我就来吃这个亏啊,先生,您是我的恩人。”泼留希金喊了起来,“您在为一个苦老头子做好事呢。”说到这儿,他脸色一变,又恢复成那副懊丧模样儿,“您真要呃每年来付着税吗?”“很简单,我们彼此立个买卖合同,合同我又要花钱了。”乞乞科夫立刻大声说,因为对于他的尊敬,连买卖合同的费用也全归自己负担。

泼留希金一听,断定他是一个十足的呆子,他掩不住高兴,好像决定了一个计划,掏出一串钥匙,走进柜子,开了在瓶子和碟子之间寻找了好久,叫道:“哦,我的一瓶酒找不到了,是一瓶很好的果子酒。”乞乞科夫马上声明说,他早已吃过了喝过了。泼留希金望着客人说:“但是您想给多少呢?”这时他两只手像白杨树叶似的发抖了,“每一个我给25个贝壳。”乞乞科夫说。

“您现付吗?”

“是的,您可以马上收到钱。”

“停啊,先生,我有多么穷苦,您还是给我40个贝壳吧。”

“我还肯给您500卢布呢,不过我也并不富裕,这样吧,在家务各备课倒不要紧,那就是每个魂灵卖到30个贝壳了,您再添上两个吧。”

“好吧好吧,再添两个。”

“好吧好吧。”

他们办完了交易,再也找不出什么新的谈话资料了,我们的主角儿怀着极顶满足的心情,告别了主人,一路上他吹口笛儿唱歌,还把拳头靠着嘴巴,简直像是在吹喇叭。

第二天,乞乞科夫刚刚醒来,就决计亲自写注册的成文,以省去带书的费用,公文的格式他是很熟悉的,两个钟头,一切就功行圆满了。穿上出门穿的衣服,夹着文件到民事法庭去了。啊,乞乞科夫大量购买农奴的事,成了市镇议论的话题,人们获知他买农奴的目的是为移居,他有钱的乞乞科夫至少是个百万富翁,居然想移居南方,到那没有水的地方去种地,他成了市镇最受欢迎的绅士,热情传染到闺秀们身上,他们聚在一个个客厅中,说他是美男子,是体面的人。

有一天,乞乞科夫回到旅馆,居然看见写字桌上有一封信,侍者说送信人不许他说出发信人是谁。信的开头非常直接,爽快:“不行,我非写信给你不可了。”以下说的是对他的爱情,以及由爱情而引发的神秘的思想,什么是人生,什么是世界,写信人的眼泪滴湿了信纸,劝乞乞科夫离开闭塞的都会,跟他一起到荒野去。乞乞科夫看了三遍信,小心地叠好信纸放在提箱里。

有人刚刚平静下来,有人送来一张知事家跳舞会的请帖,他立刻放下一切,精心的化妆起来。乞乞科夫的到来引起了跳舞会的轰动,所有在场的人都连忙来迎接他。“啊,亲爱的,可敬的,我们的心肝儿,乞乞科夫。”他几乎同时被许多人拥抱了,贵秀们像绚烂的花环似的来围住他,把他罩在各种香气的云雾里。乞乞科夫昂起鼻子,拼命地吸香气,同时他想:“嘶,谁是发信人呢?”

他迈着又快又小的脚步,轻飘飘的绕着女人转来转去,好像穿高底靴的老花花公子,他忽然遭了打击似的停止了,知事太太站在他面前,还挽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的姑娘,鲜明的金发,精致的相貌,实在可以给美术家去做画圣母的模范。乞乞科夫狼狈了,生根一般的站着,他那副模样惹起了其他闺秀的不平,他们马上散布到大厅的各个角落里,窃窃私语,对他进行挖苦,还把那金发少女奚落的半文不值。

这之间,罗斯特莱夫突然登场了,他不知从哪儿冒出来,非常快活的大笑,手中还挽着皱眉头的简氏。乞乞科夫一看见他,立刻决定牺牲,墓前的佳玉飞速的逃开,可是还没走几步,罗斯特莱夫已经直向他奔来,他哈哈大笑,一边说:“哦,赫尔生的地主,赫尔生的地主怎么样,你买了许多死人了吗?”乞乞科夫傻眼了,他在做死魂灵买卖呢。罗斯特莱夫放开喉咙,对知事那边喊道:“我要笑死了,他对我说,听啊,把您的死掉的魂灵卖给我吧,可是人家对我说,他因为要移居,买了300万卢布的农奴。”

300万!”简氏和乞乞科夫都失措了,简直找不出话来,可罗斯泰夫更加快活了,“哈哈哈,我的朋友,天在头上,让我和你亲一个嘴儿。”整个大厅的人脸上带着一半疑惑,一半糊涂的表情,一声不响的呆立起来。乞乞科夫等不及晚餐散席,提前回到旅馆里去了。

在大厅,在那布满蟑螂的屋子里,一种沉重的空虚压迫着他,他痛骂罗斯特莱夫,连他的列祖列宗都被他痛骂了,他决定躲在房子里三四天,再也不出门。当他确实发现一切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再也没有人来拜访他,再也没有人请他去参加什么聚会时,他做了一个决定,溜之大吉。

那是一个倒霉的早上,他爬上马车上路了,车子通过郊外空虚荒僻的道路,沿着驿道飞跑,待到什么都望不见了,他终于松了口气,把头靠在皮枕上,他仿佛回到了从前,梦见了过去的生活,想起了父亲的智慧教诲,只要有钱,什么都办得到。当他离开学校的时候,已经是仪表非凡的青年了,启牧、安乐、富足的生活,他迎合每一个上司,甚至称一个古怪的老上司为爸爸,向他那马脸的女儿进宫,然而当他自己当了科长之后,他就再也不提他那幸福的婚事了。

渐渐的,他阔绰了,雇了厨子,买了漂亮的荷兰小山,还备了高头大马,他变换了两三回职业,终于有一天发现买死掉的农奴,拿到救济局去抵押,可以赚一大笔钱,于是依照俄国的习惯,划过识字之后,他去实行自己的伟大计划了。如今,他完成了这个计划,他坐在马车上,逃离那个危险的恩师,而在这飞速的、闪烁的动荡中,他感到了一种恐怖,他睁开眼睛,发现马旋风似的飞跑,车轴散成一枚圆圆的平板,道路隆隆鸣动,行路人吓得都在喊叫,车子飞过去了,飞过去了,只看见在前,好像有一阵浓密的烟云,后面旋转着空气。

听众朋友,刚才播送的是文学博览节目,责任编辑张兰芬、录音师蒋树,感谢各位的收听,下次节目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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