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尉的女儿》革命浪潮中的爱情与牺牲

大卫的女儿

俄国普希金著 刘文飞改编

当彼得·格里尼奥夫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就已经被注册为谢苗诺夫近卫军团里的中士了。他的童年和少年时代一直算作是休假。年仅17岁的时候，他的父亲觉得他该回部队了。彼得感到很高兴，因为在他的心目当中，服役的概念和自由生活的概念，与彼得堡的概念是融在一起的。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父亲却认为彼得堡和禁卫军会毁了孩子，因此决定将他送进俄国南部的奥伦堡。怀着沮丧的心情，在老仆人萨维利奇的陪同下，彼得第二天清晨离开了家。

经过几天的旅行，他们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这天，他们乘着马车正行走在茫茫的雪野上，突然遭遇到了一场暴风雪。天边的白云渐渐变成了乌云，黑压压地升腾着，扩展着，很快就遮蔽了整个天空。刹那之间便扬起了鹅毛大雪，四周一片阴霾。苍茫的天空和雪的海洋交织在一起，风在肆虐。风的呼啸具有如此可怖的表现力，使人觉得它仿佛是具有生命的，逼得他们在暴风雪中迷了路。

突然，他们遇到了一位农民模样的人。那人作为向导，将迷路的人领到一家客栈。在客栈里，彼得请那向导喝茶，这他才看清了，向导是一个仪表堂堂的人。年纪约40岁，中等个子，身材较瘦，但肩膀很宽，黑色的胡须中露出几根白丝，一双生动的大眼睛来回转动。他脸上的表情很讨人喜欢，但也有些狡猾。彼得应向导的要求，又请他喝了酒。

第二天早晨分手的时候，彼得见他向导衣着单薄，就将自己的一件兔皮皮袄送给了他。

到了奥伦堡以后，彼得被将军派到了白山要塞。白山要塞坐落在离奥伦堡40里远的地方，说是要塞，实际上就是一个围着栅栏的小村庄。

在这个地方，彼得·格里尼奥夫结识了要塞司令——大卫·伊万·库兹米奇·米洛诺夫，他的妻子瓦西里莎·叶格洛夫娜和他的女儿玛莎，以及一位因在战斗中杀了人，而被发配至此的近卫军军官施瓦柏林。

几个星期过去了，彼得觉得枯燥的戍边生活渐渐变得能够忍受了，甚至使他感到有些愉快。因为可敬的大卫夫妇待他很好，将他当作亲人。更为重要的是，他发现大卫的女儿玛莎是一个聪明敏感的姑娘，便暗暗地喜欢上了她。他为玛莎写了一首情诗，兴冲冲地拿去给施瓦柏林看，却遭到了恶毒的讽刺。原来施瓦柏林也追求过玛莎，但遭到了拒绝。两人发生了冲突，他们决定以决斗来解决争端。

决斗中，彼得被施瓦布林刺中了右胸，失去了知觉。昏迷了五天五夜之后，躺在大卫家中的彼得终于苏醒过来。他发现迎接他的是玛莎那天使般的目光和声音，一阵甜蜜的情感充满了他的胸膛。他握住玛莎的手，贴着它，流出了感动的眼泪。玛莎没有缩回手去，突然，她柔软的唇触到了彼得的面颊上。彼得感到了一个火热的、新鲜的吻，一阵热流掠过彼得的全身。他激动地说道：“亲爱的，亲爱的玛利亚·伊万诺夫娜，做我的妻子吧，给我这个幸福吧。”玛莎却冷静下来：“呵，看在上帝份上，请您安静一些吧。”她抽回了手，说道，“您还没有脱离危险，就是为了我，您也应该保重自己呀。”说完这话，她就走出去了，把彼得一人留在了喜悦的独处之中。

幸福是，彼得复活了。“她爱我，她将属于我”，这个念头渗透进了彼得的每个细胞。

彼得的求婚得到了玛莎和她父母的同意，却遭到了彼得父亲的坚决反对。玛莎得知消息以后对彼得说：“没有你父母的祝福，我是不会嫁给你的。没有他们的祝福，你也不会幸福的。我们还是服从上帝的安排吧。”从此，玛莎主动地疏远了彼得，彼得也很少去大卫家了。他又重新陷入到忧郁的深思和孤独的生活中去了。

普加乔夫起义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伏尔加河流域，白山要塞也接到了来自奥伦堡的情报，说叛军可能来犯，要塞里开始了备战。为了安全起见，玛莎被送往了奥伦堡。

在她离去的前夜，彼得设法见到了玛莎。他拥抱着玛莎说道：“再见，我的天使，再见，我的心上人。无论我发生什么事情，请你相信，我最后思念的将是你，我最后的祈祷也将是为你而做的。”但是玛莎没有来得及离开，当天夜里，要塞就被普加乔夫攻占了。大卫和他的夫人都被普加乔夫处死了。作为一个参与了抵抗的军官，彼得自然也要被处以绞刑。但就在他被推上绞架，绳索已经套在他脖子上的时候，彼得的仆人萨维利奇跪倒在普加乔夫的面前，替主人求情。普加乔夫认出了萨维里奇，于是便下令赦免了彼得。原来这个冒充皇帝的起义领袖，就是那个在雪野中被彼得带路的向导。

当晚，彼得被召去见普加乔夫。在已故要塞司令的家中，彼得看到了一幅不同寻常的场面。铺着台布的桌子，摆着酒瓶和酒杯，普加乔夫和十来个哥萨克头领坐在桌边，他们全都戴着帽子，穿着花衬衣，喝酒喝得浑身发热，眼睛放光。普加乔夫坐在首席，用他那只又宽又大的手掌撑着长满黑胡须的下巴。他脸上的轮廓很端正，看上去叫人愉快，丝毫不带凶相。

普加乔夫和他的部下正在召开一个军事会议，正是在这个伴随着喝酒和唱歌的军事会议上，做出了进攻奥伦堡的决定。

会议之后，普加乔夫留下了彼得，他对彼得说道：“怎么样，没有想到那个领你去大车店的人，就是一个伟大的君主吧？”他又接着说，“你在我的面前犯了大罪，但是我还是要饶恕你，因为你对我有恩呐，因为你在我被迫躲避敌人的时候帮助过我。等着吧，等着我收复了我的国家，我还要好好的赏赐你。你愿意衷心地为我效劳吗？”啊，在得到了彼得的否定的回答后，普加乔夫并不介意，他决定随彼得的意给他以自由。

彼得在离开白山要塞以前，得知已叛变投敌的施瓦柏林被普加乔夫任命为要塞的新司令，这使他感到很害怕，因为玛莎将落到施瓦柏林的手中。彼得急忙赶到神父家里去见玛莎，玛莎病了，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她说着胡话，根本认不出彼得来了。彼得久久地站在她的床前，胸中翻滚着忧伤的思绪。把这个孤苦无援的弱女子留在凶狠的群匪中吗？而且还有那个对他充满仇恨的施瓦柏林，怎么办呢，怎么才能解救她呢？彼得决定立即去奥伦堡，尽最大的可能催促援兵来白山要塞。

彼得赶到奥伦堡，见到了将军，并参加了将军召开的一次军事会议。但在会议上，彼得要求出兵白山要塞的建议却被否决了。

在这次重要的会议之后，又过了几天，普加乔夫逼近了奥伦堡。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已经能看到叛军的部队了。普加乔夫部队的人数似乎已增加了十倍，而且还有了大炮。艰难的奥伦堡围困战开始了。城中的军民遭到了搏杀、饥饿等各种各样的困难。彼得常常骑马出城打游击，与叛军们互相射击。

一次，他与一位敌方的骑手偶然相遇，竟从他那里得到了玛莎写来的一封信。玛莎在信中写道：“施瓦柏林，她逼我嫁给他，并且只给我最后的三天考虑时间。快来吧，快来救我吧！”读完信，彼得几乎疯了，他急忙赶到将军处，请求将军让他带领一个连的士兵立即去白山要塞。将军拒绝了他的请求。无奈之下，彼得决定只身前往白山要塞。忠心耿耿的萨维利奇也执意要跟随彼得一同前往。

当晚，主仆二人骑马出了奥伦堡城。在路过普加乔夫驻扎的比尔德村时，他们被普加乔夫的哨兵抓住了，于是彼得又一次被带到了普加乔夫面前。彼得走进了一个设在一间农舍中的“皇宫”，见到普加乔夫正坐在圣像下面，他身着红袍，头戴一顶高高的帽子，威严地叉着腰。他一眼就认出了彼得，声音快活地对彼得说道：“哈哈哈哈，大人，你近来过得怎么样啊？啊哈哈哈哈，上帝怎么把你带到这儿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彼得回答，他要去办一件私事，半道上被别人抓住了。“你要去办什么事？啊啊啊。”“去白山要塞救一名孤女，她正在那里受人欺负呢。”“我的人里头有谁欺负过一个孤女啊？那人是谁？”“是施瓦柏林，他要强娶那个孤女为妻啊。”“这个施瓦柏林，我要绞死他。”普加乔夫的手下建议他不要轻信，彼得至少也应该将两个贵族一同绞死，省得他们互相争风吃醋。而普加乔夫却信了彼得的话，并在第二天清晨与彼得一同去了白山要塞。

普加乔夫和彼得的到来，使施瓦柏林感到非常吃惊。在普加乔夫的坚持下，施瓦柏林被迫带普加乔夫去见了玛莎。在玛莎的房间门口，施瓦柏林又说忘了带钥匙。普加乔夫听了，便抬脚向房门踹去，门锁掉了下来，房门开了。彼得向房里望了一眼，僵住了。玛莎穿着破烂的农家姑娘的衣裙，坐在地板上，她苍白消瘦，头发凌乱，她的面前摆着一个水罐，水罐上放着一块面包。看见彼得，她颤抖了一下，叫了起来。

普加乔夫从玛莎那里了解到了实情，他严厉地斥责了施瓦柏林。但当他听施瓦布林说，玛莎就是要塞司令米洛诺夫的女儿之后，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这时，彼得开口对他说道：“哦，你听我说，该怎么称呼你，我不知道。你不想知道，但是上帝知道。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来报答你为我所做的一切，只是请你别让我做违背我名声和基督良心的事。你是我的恩人，就把好事做到底吧，放我和这个可怜的孤女一起走吧，走上帝指给我们的路。而我们，无论你在哪里，无论你出了什么事，我们每天都会祈求上帝去拯救你有罪的灵魂。”

看来普加乔夫那颗冷酷的心也被打动了，“就按你说的办”，他说，“要杀就杀，要饶就饶，这是我的习惯。带上你的美人，爱去哪儿就去哪儿，让上帝赐给你们爱情和忠告吧。”

嗯，就这样，彼得带着心爱的玛莎，永远离开了白山要塞。彼得让萨维利奇领着玛莎去了自己的家，自己则留在了骠骑兵部队作战。

普加乔夫终于被打垮了，给人民带来灾难的战乱就要结束了。但是就在彼得准备返回家乡的时候，他却突然被捕了，罪名是参与了普加乔夫的暴动。他被关进了喀山监狱。为了不让玛莎也牵扯到这个案件里来，彼得没有道出事情的前因后果。最后，彼得被判重刑，女皇出于对其父的功绩和高龄的尊重，才将她的死刑改为了流放。

这个意外的打击，几乎要了彼得父母的命，而玛莎比任何人都更加痛苦。她知道彼得随时可以证明自己的无辜，于是她便隐约猜到了其中的原委。她决定去彼得堡，当面向女皇道出实情。

这天早晨，玛莎来到了皇村的花园里散步。早晨美极了，阳光照耀着缎树的枝梢，那些缎树已在凉凉的秋意中换上了金色的衣裳。醒来的天鹅端庄地游出了岸边的草丛。就在这里，玛莎与一位身着白色睡衣，牵着一只白色英国种小狗的太太相遇了。他们坐在长椅上，玛莎谈起了自己的父母，自己的身世，以及前来彼得堡为彼得请求女皇宽恕的打算。那太太原来就是女皇本人，她被玛莎的话打动了。

在结束了清晨的散步之后，女皇立即召玛莎进宫。她微笑着对玛莎说道：“您的事情了结了，我相信您的未婚夫是无罪的。啊，这里有一封信，请您交给您未来的公公吧。请您不要担心您的未来，我会为您建立家业的。”玛莎用颤抖的手接过了信，她哭了，跪在女皇的脚下。女皇把她扶了起来，并吻了她。

当天，玛莎顾不上去看一眼彼得堡城就启程回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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