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谜：重新发现秦始皇》：将刑侦推理引入历史写作，还原一个真实的秦始皇

今天为你解读的这本书叫《秦谜：重新发现秦始皇》。有人统计过，在过去的2000多年里，中国总共出了422个皇帝。如果要从中选出影响力最大、话题性最强的皇帝，相信很多人会把票投给秦始皇，因为这两个条件他都符合。

秦始皇一生干了很多大事，他是中国第一个皇帝，而且皇帝这个头衔就是他发明的；皇帝自称“朕”，也是从他开始；他统一了中国，废除了分封制，推广郡县制，修建了万里长城，规范了文字和度量衡。这些举措奠定了中国2000年的皇帝专制制度，也塑造了中华文明的基本形态。所以，明代思想家李贽称赞秦始皇是“千古一帝”。

秦始皇身边有着许多谜团，其中流传最广的是他的身世之谜。据说啊，秦始皇并非秦国王室的血脉，吕不韦才是他的亲生父亲。统一中国后，秦始皇的不少举措也充满争议，例如焚书坑儒、追求长生不老等等，千百年来一直热议不断。可以说呀，秦始皇是一个取得了很大成就，又制造了很多谜团的皇帝。《秦谜》这本书正是要揭开这些谜团，就像他的副标题所说的，作者的目标是重新发现秦始皇。

本书作者李开元，早年考入北京大学历史系，师从著名历史学家田余庆先生，后赴日本留学，获文学博士学位，现为日本就实大学教授。李开元长期从事秦汉史研究，对这段历史有着深入而独到的研究。下面我们就来讲这本书，我们将围绕三个问题依次展开：一、秦始皇真的是吕不韦的私生子吗？二、秦始皇获得大权的障碍有哪些？三、秦始皇的皇后是谁？秦始皇为什么不立太子？

开讲前需要说明一下，秦始皇本名嬴政，“秦始皇”这个称呼是在秦统一天下后产生的，在这之前呢，嬴政只是秦王，但为方便起见，我们就不加区分了，都叫做秦始皇。

好了，我们来讲第一个问题：秦始皇是吕不韦的私生子吗？要回答这个问题啊，我们就要看看秦始皇成为秦王的过程，这其实是个小概率事件。为什么呢？这要从他的父亲子异说起。子异，也叫异人，是秦国安国君的儿子。公元前265年，安国君被他的父亲秦昭王立为太子，不出意外，未来的秦王就是他了。那么，作为儿子，子异接安国君的班，当上秦王不也是顺理成章的吗？然而事情没那么简单，安国君生了20多个儿子，如果是长子，子承父业的希望很大，如果是最小的儿子，因为容易得到老父亲的宠爱，也有希望接班，偏偏子异不尴不尬，正好排在中间。更要命的是，子异的母亲夏姬，只是安国君众多妻妾中的一个，早已失宠，子异咸鱼翻身的机会并不大。十五六岁的时候，子异被当作质子送到了赵国邯郸。

什么是质子呢？战国时代，各国签订盟约后，会互派王室子弟，名义上是外交使节，其实啊，相当于人质。两国关系好，人质得到礼遇，关系恶化，人质就倒霉了。这个差事风险那么高，被派过去的王室子弟，通常是在国内不受待见的，子异就是这样一个人。然而有人看上了他，谁呢？吕不韦。吕不韦是个大商人，论身价在全国都数一数二。或许是商业上太成功了，已经不能满足欲望，他想在政治上也有一番作为。有一次，吕不韦因为生意上的事，去邯郸偶然认识了子异，他敏锐地看到了子异的潜在价值。虽然这位并不受宠，但他身上流淌着王室的血，理论上他能当上秦王。怎样让理论变成现实呢？吕不韦进行了一系列操作。

前面说过，子异的母亲已经失宠，所以不可能指望他为儿子争取地位，那么换个思路，让子异认个有势力的干妈呢？吕不韦想到了安国君的宠妃华阳夫人。华阳夫人出身楚国王室，秦国和楚国的王室有着数百年的通婚关系，所以啊，华阳夫人跟安国君的联姻，带有强烈的政治色彩。秦国宣太后，也就是大名鼎鼎的芈八子，是华阳夫人的姑奶奶，可以想见，华阳夫人在秦国后宫的地位是很高的。遗憾的是，华阳夫人自己没有孩子，一旦安国君当上秦王，注定不会选她做王后，她拥有的权势和财富很有可能失去。华阳夫人为此十分焦虑。诶！吕不韦看准了这一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双方达成了一笔政治交易，华阳夫人收子异为养子，力争让他成为安国君的继承人，如果子异当上秦王，保证华阳夫人及其家族的利益不受损害。从此，华阳夫人经常在安国君面前说子异的好话，最终安国君被说动了，正式确立子异为继承人，华阳夫人也就成了正夫人。

公元前251年，秦昭王逝世，安国君继位，称为秦孝文王。仅仅一年后，秦孝文王逝世，子异即位，成为秦庄襄王。3年后，秦庄襄王也病逝了，他的儿子13岁的嬴政即位，他就是秦始皇。吕不韦高超的政治手段，加上连续两任秦王离奇的短命，让嬴政年纪轻轻就当上了秦王，做到了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但是从继位那一刻起，一个传言开始出现，那就是秦始皇并非子异的亲生儿子，吕不韦才是他的父亲。证据是什么呢？原来啊，吕不韦认识子异后，把自己宠爱的赵姬送了过去，子异和赵姬十分恩爱，不久就生下了嬴政。然而《史记·吕不韦列传》说，赵姬被送给子异的时候，已经怀了吕不韦的孩子。显然吕不韦是通过这种操作，让自己的儿子当上了秦王。这个说法看起来很有道理，然而作者李开元指出，这不靠谱。理由是什么呢？

第一，因为涉及财产继承问题，秦国法律对国民子女的身份，有着严密细致的认定程序，对于王室成员的身份认定就更加严格了。像秦始皇这样的情况，必然经过反复核查，稍有疑问都无法过关。第二，以当时的医学水平，确定女性怀孕至少要到两个月以后，如果赵姬怀着孩子嫁给子异，那么对子异来说，孩子八个月后就出生了，不符合10月怀胎的常识，他一定会产生疑问。而且作为王室子弟，子异身边是配备秦国医生的，这很难瞒过他。一旦被发现身份造假，按照秦国法律，当事人将受到严厉惩罚，到时候别说秦始皇了，连子异的继承人地位都会被剥夺，吕不韦不仅枉费心机，连命都保不住了，他有那么傻吗？第三，子异还跟其他人生过儿子，就是说秦始皇有弟弟，只要他的身份存在一点点疑问，子异完全可以从另两个儿子中选一个做继承人，吕不韦的目的还是达不到。最后，虽然秦始皇是吕不韦私生子的说法出自《史记·吕不韦列传》，但根据《史记·秦始皇本纪》的记载，秦始皇的身份没有任何问题。这说明这只是一种传说，司马迁写《史记》的时候作为材料保留了下来，但是他只写进了级别比较低的《吕不韦列传》，没有在《秦始皇本纪》里体现，这表示司马迁本人并不认同这个传闻。

综上来看，作者李开元否定了秦始皇是吕不韦私生子这个流传了2000年的谣言，秦始皇的王室成员身份毫无疑问。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从一开始就是大权独揽的千古一帝，这牵涉到秦国那错综复杂的宫廷政治。接下来我们就来谈第二个问题：秦始皇是如何一步步独揽大权的？

秦始皇登基的时候啊，只有13岁，不具备治国理政的能力。按照通常的说法呢，他亲政以前，秦国的权力掌握在他母亲赵太后和丞相吕不韦手里。但是李开元认为这种看法不全面，实际上啊，当时秦国存在着三股重要的政治势力，秦始皇独揽大权，是在各方势力互相争夺的夹缝中实现的。

第一股政治势力就是赵太后集团。赵太后，也就是秦始皇的生母赵姬，此时她已经升格为太后。赵太后出生于赵国的豪家，唉，什么叫豪家呢？就是有势力的大户人家，所以赵太后绝对不像有些人说的是地位低下的舞女，用现在的话讲呢，她是社交名媛，因为能歌善舞，善于交际，被吕不韦看中，后来又嫁给子异。赵太后怀上秦始皇不久，子异被召回秦国，成为安国君的继承人。可能由于怀着身孕行动不便，赵太后留在了赵国，等他生下秦始皇的时候，秦军在长平大胜赵军40万，赵军向秦军投降，全部被坑杀。如此惨烈的失败，瞬间点燃了赵国对秦国的仇恨，赵太后的日子显然不会好过，她和秦始皇实际上成了赵国的人质。所幸有吕不韦的照料，他们不至于有生命危险。整整6年后，秦赵和解，赵国才把赵太后母子放回来，那时秦始皇已经九岁了。因为这段经历啊，秦始皇和赵太后的感情极为深厚，当他登基后，举目四望，能够信赖的就只有母亲了。但是赵太后不能直接干政，她必须依靠亲信。谁呢？唉，当然是吕不韦。前面说过，吕不韦对子异当上秦王有着巨大贡献，子异登基后投桃报李，吕不韦当上了丞相，并被封为文信侯。子异死后，秦始皇即位，吕不韦还是丞相，本身就有辅佐国君的责任，同时他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赵太后的旧情人，而且两人重燃旧情，暗地里私通。不过这件事有政治风险呢，为了脱身，吕不韦把自己的门客嫪毐献给了赵太后。果然，嫪毐深得赵太后宠幸，吕不韦松了口气。虽然摆脱了情感纠葛，但是在政治上，吕不韦和赵太后依然紧密合作，一个在宫外，一个在宫内，时常互通消息，所以于公于私，吕不韦都是秦始皇的保护人。

第二股政治势力是楚人集团。刚才我们说过，秦始皇的父亲子异就是拜华阳夫人做养母，才登上秦王之位的，而这个华阳夫人有如此大的能量，正因为几百年秦楚两国联姻，在秦国之中已经有了一个楚人集团。到秦始皇登基的时候啊，这个集团已在秦国扎根，华阳夫人就是他们的利益代表，他的亲属昌平君和昌文君也因此进入政权高层，和吕不韦一起辅佐秦始皇。

第三股政治势力是秦始皇的同父异母兄弟成蛟。前面说过，秦始皇的父亲子异比始皇母子早6年回到秦国，在这6年里，子异又娶了个夫人，这个夫人是他生母夏姬亲自挑选的，夏姬是韩国王室，她为子异选的夫人也是韩国人，因此被称作韩夫人。不久，韩夫人为子异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成蛟，他比秦始皇小三岁，两人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秦始皇继位5年后，成蛟出使韩国，不费一兵一卒，让韩国献出了大片土地，成蛟因功被封为长安君。这个事说起来有些蹊跷啊，成蛟有什么本事，能让韩国平白无故的把土地送给秦国呢？显然夏姬起了很大作用，身为韩国的王室成员，她有这个能量。从此成蛟这一派算是有了自己的基本盘。

三股政治势力就介绍完了，让我们来分析一下他们各自的实力如何呢？楚人集团内有掌握实权的高官，外有强大的楚国做靠山，跟吕不韦的关系也不错，最为强势，赵太后集团紧跟其后，成蛟这一系只能垫底，也最先出局。公元前237年，秦始皇继位的第7年，夏姬去世，三股政治势力之间的平衡也被打破，被逼无奈，成蛟利用领兵攻打赵国的机会谋反，最后被镇压。这里有一个问题，镇压成蛟的具体是谁？唉，史书没记载，据李开元推断，应该是赵太后的情人嫪毐，他的证据是，就在成蛟被镇压的那一年，嫪毐被封为长信侯。按照秦国法律，没有功劳不可能被授予爵位，这个制度执行的非常严格，连王公贵族都不能例外，所以嫪毐能当上长信侯，一定是立了大功，结合前后情况，最有可能的就是他镇压了成蛟的叛乱。

成蛟败亡，赵太后集团的势力大为扩张，然而没多久，这个集团也覆灭了，这是怎么回事呢？公元前238年，秦始皇已经22岁，他从首都咸阳来到雍，举行成人礼，之后，他就要亲政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嫪毐忽然在咸阳发动叛乱。对这件事流行的解释是，嫪毐和赵太后长期私通，生了两个儿子，他们谋划着让私生子当秦王，于是趁秦始皇离开咸阳，嫪毐举兵造反。但是作者李开元指出，这个解释说不通啊。首先，我们强调过，在王室的继承人问题上，秦国有严格的核查制度，嫪毐和赵太后的孩子没有秦王室血脉，让他们当秦王没有合法性啊，如果赵太后集团一意孤行，必将引起各方强烈反弹，成功的概率很低，这种没常识的事，嫪毐不会干。其次，秦始皇是赵太后的亲生骨肉，两人的感情又很好，换个私生子做秦王，对赵太后有什么好处呢？最后，有人可能会说，赵太后和嫪毐私通激怒了秦始皇，他想除掉嫪毐，这才逼使他造反。其实啊，在战国时代，有权有势的寡妇养男宠是很平常的事，只要别闹得太过分，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嫪毐到底为什么要造反呢？其实是赵太后集团的膨胀引起了另外一派的警惕，双方很快展开了斗争。从实力对比看，楚人集团胜过一筹，占据了优势，最终嫪毐走上了和成蛟相同的道路，起兵造反，他打算一举铲除华阳夫人，但失败了。镇压他的主力就是华阳夫人的亲属昌平君和昌文君。平定叛乱后，楚人集团开始大清算，嫪毐被五马分尸，跟随他叛乱的高官20多人被处死，嫪毐和赵太后的私情也成了罪状，而嫪毐是吕不韦介绍给赵太后的，他跟赵太后的旧情也曝光了，吕不韦因此丢掉了丞相的职务。第二年，秦始皇亲自质问吕不韦，问他对秦国有什么功劳，吕不韦在恐惧中服毒自尽。到此为止，三股政治势力只剩下了这帮楚国人了。

华阳夫人毕竟年纪大了，很快去世，新的集团领袖是昌平君。诶，这个昌平君是谁呢？李开元考证啊，他是楚考烈王的儿子，是作为人质送到秦国的，随后他成为华阳夫人的得力助手，在秦国高层斗争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吕不韦下台后，昌平君出任秦国丞相，掌握了大权。昌平君这个丞相干了多久呢？李开元推算整整11年，也就是从秦始皇继位的第10年，干到第21年，即公元前226年。那一年，昌平君忽然被撤职，而且遭到流放，去了离咸阳很远的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唉，原来啊，那一年，秦始皇决定消灭楚国。秦国的统一战争是从公元前230年开始的，首先消灭了韩国，公元前229年消灭赵国，公元前227年消灭燕国，到公元前226年，六国只剩下魏国、齐国和楚国了。魏国太弱，拿下他轻而易举，齐国在今山东一带比较遥远，楚国就成了下一个目标。在这之前呢，以昌平君为首的楚人对统一战争是配合的，然而，当战火烧向自己的祖国，他们会有怎样的反应呢？秦始皇吃不准，于是在公元前226年，他罢免了昌平君，并且把他赶走，扫除了灭楚的障碍。秦始皇的另一个打算是趁机清除老臣，将权力全部握在自己手上。就这样，在秦楚人的势力受到了极大的削弱。这样算起来，虽然秦始皇22岁亲政，但是又过了12年，直到34岁才真正大权独揽。从这个角度看呢，秦国统一天下的过程，也是秦始皇一步步走向权力巅峰的过程。

然而，秦始皇还不能高枕无忧，昌平君被罢免了，却并不意味着在秦楚人彻底失败，实际上他们还有很大的能量，这就是我们要讨论的第三个问题：在秦楚人对秦王朝的政局走向产生了什么影响？刚才说到，秦始皇决定消灭楚国，这个仗怎么打呢？秦始皇召开朝廷会议，征求将领们的意见，老将王翦认为要60万人才行，年轻将领李信血气方刚，说20万人就足够了。秦始皇赞同李信的看法，觉得楚国没什么了不起啊，他的理由是，前一阵秦军刚刚击败了楚军，把楚国的都城郢陈拿下来了。于是秦始皇任命李信为大将，率20万大军进攻楚国。李信以郢陈，也就是今天的河南周口为基地，向东进发，刚开始啊，秦军进展顺利，楚军是连连败退，可李信没有继续追击楚军，而是莫名其妙的掉头往西进攻郢陈，与此同时，一支由楚国大将项燕率领的军队出现在了秦军后面，项燕跟踪三天三夜发动奇袭，秦军猝不及防，七个主要将领战死，李信带着残余逃回秦国，第一次灭楚战争失败了。

考察秦军失败的过程很奇怪啊，开战前，郢陈已经在秦国手上，李信为什么又忽然去攻打他呢？解释只有一个，郢陈方面出现重大变故，迫使李信不得不回过头去处理。是什么变故呢？史书上没说，但李开元梳理史料发现，李信攻楚那年，昌平君来到郢陈，而秦军战败之后，昌平君被项燕拥立为楚王，所以很清楚，昌平君在郢陈起兵造反了。在他和项燕的前后夹击下，秦军惨败。昌平君的反叛意味着，身居秦国高位的这帮楚国人走向了反面，当楚国成为下一个征服目标时，他们只能与秦始皇决裂，站到楚国一边反抗秦国。而秦始皇呢，借这个机会，彻底清除在秦楚人的势力，进一步巩固权力。此后，秦始皇吸取了失败的教训，他重新启用老将王翦进行全国总动员，组织了60万大军再次进攻楚国。公元前223年，秦军大败楚军，杀死昌平君，楚国大将项燕绝望自杀，楚国首都寿春也沦陷了，楚国灭亡。接着，秦国轻松击败燕国和齐国，扫荡六国残部，取得了统一战争的胜利，秦始皇也成为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皇帝。

作为千古一帝，2000多年来，秦始皇一直备受关注，但是很少有人想过，秦始皇的皇后是谁？哎，这不是个八卦问题啊，而是严肃的政治问题，因为秦国有严格的王位继承制度，当秦始皇完成成人礼，按道理应该马上立王后，那么秦始皇成为皇帝后，王后自然升格为皇后，她的儿子就是皇太子，可史书上居然没有一个字提到这位皇后，而且到死秦始皇也没有册立太子，这就非常奇怪了。秦始皇的皇后究竟是谁呢？李开元承认，根据现有史料找不到答案。不过，要是我们能知道秦始皇不立太子的原因，秦始皇皇后之谜或许也能解开。

其实啊，秦始皇心里是有太子人选的，秦始皇有23个儿子，其中呼声最高的叫扶苏，和兄弟们比起来，扶苏具备两个明显优势，第一，他是嫡长子，按照制度规定，拥有继承皇位的优先权，第二，扶苏为人仁义，又富有政治远见，朝野上下对他交口称赞，不论是看出身还是看人品，扶苏都是太子的不二人选，可秦始皇就是不表态，为什么呢？因为扶苏曾经惹怒了他。说起来啊，这跟另一个重大的历史事件有关，就是焚书坑儒。焚书就是把诸子百家的书烧掉，只保留法律、文书、医学、农业类书籍等，坑儒呢，指的是活埋儒生，即所谓读书人。因为这个事儿啊，秦始皇被后世的读书人指着鼻子骂了2000多年。然而，李开元指出，焚书是存在的，但坑儒没这回事儿，准确的说，秦始皇坑的不是儒生，而是另一类人，方士。

秦始皇晚年迷信长生不老之术，他供养了很多方士，专门练长生不老药。方士徐福还骗他说，海外有仙山啊，仙山上居住着仙人，他们采食长生不老药，过着幸福生活。秦始皇被迷住了，派遣数千名童男童女，在徐福带领下入海求仙。仙山当然是找不到的，长生不老药也练不出来，但秦朝的法令十分严格，方士们炼出的丹药必须经过检验，如果不灵验就要受惩罚。方士们害怕了，串通好了，集体大逃亡。秦始皇闻讯震怒，将他们全部抓起来，交给御史台追究刑事责任。御史台判定其中的60余名方士有罪，他们被拖到咸阳的郊外活埋。

好了，我们继续讲坑方士的事，这些方士可以算咎由自取，可是被活埋也确实惨了点，生性仁慈的扶苏看不下去了，劝秦始皇手下留情，不要太残暴，这本来是好建议，以秦始皇的智商呢，不会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因为长期服用丹药，他的性格变得非常暴躁，扶苏的规劝激怒了他，一言不合，哎！秦始皇把扶苏赶出咸阳，打发他到上郡做监军。这个举动意味着，秦始皇在确立继承人的问题上出现了动摇，不过，仅仅是动摇，并不是决定性的。为什么这么说呢？首先，扶苏被派去的是上郡，也就是今天的陕西榆林一带，这里驻扎着蒙恬率领的30万精锐部队，这支秦军英勇善战，多次击败匈奴，战斗力很强悍。秦始皇把扶苏派去当监军，既有惩罚的意思，也是一种培养。其次呢，扶苏跟着蒙恬在边境地区掌握着秦军精锐，而蒙恬的弟弟蒙毅在秦始皇身边处理政务，深得信任，这样啊，扶苏与蒙恬在外共事，在朝廷内有蒙毅支持，构成了秦始皇之下最大的政治势力，没有秦始皇的默许，是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的。由此可见呢，秦始皇是在磨练扶苏，不过这个磨练期太长了，秦始皇到死也没立太子，他到底在犹豫什么呢？

李开元提出了一个独特的想法，并且做了一番复杂的考证。在他看来，根本原因是扶苏的母亲来自楚国王室，所以扶苏身上流淌着楚国王室的血。由于在秦楚人跟秦始皇发生过剧烈冲突，而且过程十分血腥，这些事儿就成了禁忌，这就是为什么史书上没有记载秦始皇的皇后，而扶苏也因为楚国血统，让秦始皇迟迟下不了立他为太子的决心。

秦始皇的犹豫导致了致命后果，公元前210年，秦始皇在巡游途中驾崩，临终前，他口授遗诏，命扶苏回咸阳继位，然而这份遗诏被李斯和赵高篡改了，他们把秦始皇最小的儿子胡亥扶上皇位，他就是秦二世。秦二世继位后，逼死扶苏以及蒙恬、蒙毅兄弟，并且搞大清洗，把自己的兄弟姐妹全部杀死，他的统治极其残暴，公元前209年，陈胜、吴广在大泽乡揭竿而起，拉开了反秦战争的序幕。有趣的是，陈胜、吴广称扶苏和项燕还活着，起义是由他们领导的。大泽乡呢，在原楚国境内，是楚国大将项燕自杀的地方，起义军的目标呢，是反抗秦国、复兴楚国，用项燕的名义顺理成章，可为什么会出现扶苏呢？要知道楚人最恨的就是秦人呢，前面说过，秦国王室和楚国王室存在着数百年的通婚关系，很多楚人也为秦国出过力，所以在六国之中啊，楚国觉得自己死的最冤，有一句民谣唱道：“秦灭六国，楚最无辜。”也因此，楚人对秦国怀着强烈的仇恨，心心念念想报复，甚至说楚国哪怕就剩下几户人，将来灭亡秦国的也是我们楚国。可以设想，如果扶苏是纯粹的秦人，起义军不可能使用他的名义，但如果扶苏和楚国有着深厚的渊源，情况又将怎样呢？他的楚国血统本身就令楚人亲近，而他被迫自杀的遭遇，更让楚人联想起国破家亡的悲惨命运，产生强烈共鸣。所以说啊，起义军打出扶苏的旗号，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在楚地确实有号召力。秦始皇恐怕到死都没料到，他一心防止楚国复辟，然而最先起来反抗秦朝统治的还是楚人，而且在灭秦战争中起决定性作用的项羽和刘邦，也是原先楚国的人，历史就是这么爱开玩笑。

到这里，《秦谜》这本书就介绍完了。通过细致的考证，作者李开元还破解了许多关于秦始皇的谜团，归纳下来有下面几个：一、秦始皇不是吕不韦的私生子，他的身份没问题；二、嫪毐之乱不是针对秦始皇的，而是赵太后集团孤注一掷，想消灭华阳夫人集团；三、秦国第一次攻打楚国失败，是因为在秦楚人叛乱；四、秦始皇坑的不是儒生，而是欺骗他的方士；五、秦始皇的皇后是楚国王室成员，长子扶苏有楚国血统，陈胜、吴广起义就打着扶苏的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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