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汗之怒》：元日海战千年回响，“神风”背后的东亚秩序隐喻与真相探寻

今天为您解读的书叫《大汗之怒：元朝征伐日本小史》，作者是蒙元史研究者、北京大学历史学博士周思成。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期的太平洋战场上，出现过一支特殊的日本部队。他们由一群20岁上下的年轻人组成，只经过短时间训练，就驾驶着极其简陋的飞机冲向美军战舰，试图与之同归于尽，这就是神风特工队。据统计，到日本投降为止，神风特工队总计出动4000架次，在诸多战役中，都能看到日本飞行员撞向美国军舰的场景。对于火力凶猛的美军来说，这种自杀式攻击并不致命，事实上，绝大多数日机还没接近战舰，就被美军防空火力击落了。可如此不要命的打法，确实给美军官兵造成了强大的心理压力，以至于很多人听到“神风”二字就神经紧张。

所谓“神风”，在日本是有具体含义的，它是指1274年和1281年，元朝两次跨海征伐日本，都因为突如其来的台风而损失惨重，最终失败。于是，这两场台风就被日本人当作挽救国运的“神风”来崇拜。日本军国主义用“神风”来命名特工队，自然是希望它像当年的台风那样，挽回自己即将覆灭的命运，这当然是痴心妄想。不过人们也很好奇，发生于13世纪的元朝东征日本，前因后果究竟怎样，日本能幸免于难，果真是由于“神风”显灵吗？而此战对中日两国的历史，又产生了哪些影响？接下来要讲的《大汗之怒》，作者就运用档案史料揭开这些谜团。我将分三部分来讲这本书：第一部分，怒从何来——忽必烈征伐日本的动机；第二部分，老皇帝的闹剧——两次东征的过程；第三部分，神话与现实——是“神风”拯救了日本吗？

好，现在我开始讲第一部分，怒从何来——忽必烈征伐日本的动机。

13世纪初，崛起于蒙古高原的蒙古铁骑，凭借强悍的战斗力横扫欧亚大陆。短短数十年，他们占据约3000万平方公里土地面积，远远超过今天的第一大国俄罗斯。到13世纪中期，蒙古已经是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帝国，而且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从这个角度讲，它征伐日本是很自然的，因为蒙古人的逻辑就是无休止的扩张，直到征服全世界。不过具体到征伐日本的时间，还是颇有讲究的，它同忽必烈的烦恼紧密关联。

什么烦恼？有两个：“得国不正”和背离草原传统。先讲“得国不正”，意思是用不正当的手段夺取政权。公元1259年，蒙古大汗蒙哥在攻打南宋的时候意外身亡。由于死得突然，蒙哥没来得及指定继承人，汗位一时空缺。于是他的几个弟弟都跃跃欲试，其中最有希望的是四弟忽必烈和七弟阿里不哥。1260年春，忽必烈在今内蒙古自治区的开平自立为大汗，阿里不哥则于这一年夏季在今蒙古国境内的哈拉和林登上汗位。从合法性来讲，阿里不哥其实高于忽必烈，因为他是按惯例在忽里台大会（即蒙古贵族会议）上被推举为大汗的，名正言顺，而且阿里不哥占据着首都哈拉和林，蒙古帝国前四任大汗——成吉思汗、窝阔台、贵由和蒙哥都坐镇于此，论重要性，开平可没法比。倒是忽必烈这个大汗，只得到了部分蒙古贵族的拥戴，颇有另立朝廷搞分裂的嫌疑。所以打一开始，帝国内部反对忽必烈的声音就很大，帝国下属的四大汗国有三个支持阿里不哥，力挺忽必烈的才一个。但忽必烈认定，争夺最高权力靠的是硬实力，只要在战场上获胜，大汗的宝座就是他的。仗打了3年多，忽必烈最终胜出，但各方势力并不完全服气。说到底，忽必烈没能得到忽里台大会的推举，而是用武力夺取汗位，在其他蒙古贵族看来，这就是不正当的，所以“得国不正”一直像个魔咒缠绕着忽必烈。

再来说背离草原传统。蒙古人是草原游牧民族，每打下一个地方，总习惯于先烧杀抢掠一番，然后摧毁城镇，改为牧场。管理方式上，蒙古人也自有一套。忽必烈进入中国北方后，启用汉族儒生，吸取了中原王朝的统治经验，设立衙门，实行屯田制，还兴修水利，发展农业。击败阿里不哥后，忽必烈着手营建新首都大都，也就是今天的北京。大都的规划融合了草原和中原两种风格，显示着忽必烈一统天下的雄心。1271年，忽必烈又干了两件具有象征意义的大事：第一件是在9月23日生日那天，照中原王朝的规矩举行庆典，在大殿上接受百官朝拜，忽必烈还自称“朕”，俨然是中原王朝的天子；第二件事，在这一年年底，宣布将国号从“大蒙古国”改为“元”，“元”取自《易经·大哉乾元，万物资始》，意思是元朝乃拥有全世界的大帝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忽必烈从中原文化中吸取养分，是为了便于统治汉地，同时增加合法性，可在很多蒙古贵族看来，这无异于背离草原传统，于是纷纷质问。忽必烈原本就因为“得国不正”而饱受困扰，现在又加上个背离传统的罪名，被搞得很头疼。他必须想办法缓解压力。

古往今来，转移内部矛盾的最好方式就是挑起外部纷争，忽必烈也想到了。可环顾四周，北面和西面是蒙古诸汗国，打不得；南面的南宋国力较弱，但始终在顽强抵抗，短时间内也很难取得进展，只剩下往东征服日本了。在忽必烈看来，日本国小民弱，都不用出兵，派人一劝就会投降。从1266年到1271年，他接连派出六批使臣，携带国书去见日本天皇。忽必烈相信，只要天皇读完国书，日本就归顺了。可结果呢，这些使臣愣是连日本天皇的面都没见着，答复更是半个字没有。怎么回事呢？原来当时日本的最高统治者，名义上是天皇，实权却掌握在镰仓幕府手中，而幕府不想同蒙古人打交道，因为他们怕，怕什么呢？怕蒙古人扶持天皇，剥夺幕府权力。这种担忧并不是空穴来风，高丽崔氏就是前车之鉴。当时统治朝鲜半岛的是高丽王朝，12世纪末，掌握兵权的崔忠宪发动政变，架空高丽国王，形成了崔氏武人专政。可好景不长，随着蒙古帝国的强势崛起，高丽不得不表示顺服，而蒙古人支持高丽国王，帮他对抗崔氏，夺回大权。高丽元宗在位时，还同忽必烈结成儿女亲家，地位更为稳固。日本与朝鲜一海之隔，崔氏的遭遇，镰仓幕府早有所耳闻，他们当然不愿意重蹈覆辙。而且镰仓幕府的当家北条时宗年方20，他性格刚毅，作风果断，更是不甘心交出大权。可北条时宗也不想主动招惹忽必烈，他的方针是，随你来，多少使臣我都好吃好喝供着，但拒不接见，当这事不存在。

软的没用，忽必烈失去了耐心，他决定来硬的。1271年底，当第六批使臣无功而返之际，忽必烈下诏东征日本，战争由此拉开帷幕。我的讲述也将进入第二部分，老皇帝的闹剧——两次东征的过程。

1271年，忽必烈57岁，已经当了十余年大汗，是名副其实的老皇帝了。而且他一辈子南征北战，军事经验极其丰富，可第一次东征日本，可以说是混乱不堪，如同闹剧。一向雄才大略的忽必烈，为何表现如此失常呢？有三大原因：实力不足、队友拖后腿，以及对手准备充分。

先来看实力不足。蒙古铁骑横扫欧亚大陆，令对手闻风丧胆，对阵日本武士想来是有把握的，可问题在于，当时元军主力正同南宋作战，分身乏术，忽必烈只能东拼西凑了一支东征军。东征军总兵力3万2300人，其中有2万5600名属于战斗人员，其余均为水手和艄公。战斗人员的构成是蒙汉诸军2万人，加高丽军5600人。所谓蒙汉诸军，是对蒙古军队和归附元朝的汉人军队的统称，水平参差不齐，所以忽必烈特意调拨了2000名禁军官兵增强实力，这2000名精兵实际上构成了东征军主力。这样的战斗力，在元朝的各支军队当中是很普通的。东征军将领同样是问题多多，主帅先是经验丰富的蒙古将领忻都，可出征前，高丽国王元宗驾崩，政局不稳，忻都被留下来防范变故，主帅换成了忽敦。这个忽敦没有指挥大兵团作战的经验，又是临时上任，很难相信他能担负重任。主帅下面有两个副帅，右副帅为高丽人洪茶丘，也没多少战争经验，唯独左副帅刘复亨戎马半生，又是忽必烈信任的禁军将领，东征军的组织协调、排兵布阵就落在他的肩上。当然，这也就是矮子里拔高个儿，跟蒙元时期的名将如伯颜、刘黑马、兀良哈·阿术比起来，刘复亨不是一个档次的。忽必烈怎么不调得力将领来呢？还是那句话，他们在同南宋作战，脱不开身。

再来讲队友拖后腿，这里的队友指高丽王朝。东征军计划以高丽为前进基地，渡过朝鲜海峡进攻日本，这势必把高丽牵连进来。高丽对日本的情况很熟悉，知道那帮幕府武士可不是好招惹的，所以对东征持消极态度。而且高丽人还要干很多脏活累活，忽必烈下令，渡海所需的900艘舰船由高丽打造，为此高丽招募3万多名劳工去深山老林里伐木，再建成船只。东征军驻扎期间，高丽要负责供养，战时还要提供兵源，保障后勤，凡此种种，给高丽人造成了沉重负担。打这个仗，他们心里是100个不愿意，所以高丽人凡事都抱着敷衍的态度。举个例子，元朝指定按照南宋的标准打造舰船，结果高丽人偷工减料，造出的船质量远不如南宋，根本经不起大一点的风浪，这在战争中造成了严重后果。

再来看东征失败的第三个原因，对手准备充分。忽必烈想突然出兵，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可是他又是派使臣劝降，又是兴建战船、调遣军队，哪还有秘密可言。事实上，镰仓幕府早就准备应敌了。幕府判断，援军的登陆点很可能在九州地区，于是从1272年起，就加强了该地区的战备级别。北条时宗下令，驻守九州的封建领主轮流担任警戒，一旦遇袭，一边抵抗，一边向幕府报告，幕府将率主力来援。而日本能动员多少兵力呢？本书作者推算，九州本地部队，再加上幕府大军，最多可达7万8千，对阵3万元军足够了。日本还有个加分项，那就是士气高涨，日本军由武士构成，他们以打仗为职业，战功越多，获得的奖赏也越丰厚，即便战死，也算为主家尽忠，是很光荣的，所以武士不仅不怕打仗，反而盼望着援军早日登陆，自己好杀敌立功。日本方面的情形，忽必烈和东征军将领都不知道，他们也不屑于知道，元朝上下弥漫着一股“王师一道，敌人投降”的轻敌气氛。

公元1274年，也就是元至元11年10月3日，东征军从高丽南部的河浦港起航，征讨日本。东征军计划，先拿下高丽和日本之间的两座小岛——对马岛和壹岐岛作为补给站，再在九州的博多湾登陆。对马岛守军不足千人，东征军轻松攻克，可他们休整了近十天才进攻壹岐岛，此后又休整五六天才登陆博多湾，这就给了镰仓幕府从容布局的时间。东征军将领难道连“兵贵神速”的道理都不懂吗？懂肯定懂，无奈高丽船质量太次，风浪稍微大一点，就会剧烈颠簸，几十个小时晃下来，船上的将士们几乎虚脱，所以他们每坐一次船就得休息好几天，恢复战斗力。10月20日，即战争爆发17天后，东征军先头部队约4000人终于在博多湾登陆，迎接他们的是至少2万名严阵以待的日本武士。战前出现了戏剧性一幕，日本军根据传统，先派出一名披挂整齐的武将，向对面射出一支响箭，表示战斗开始，东征军不明所以，只觉得滑稽，爆发出阵阵哄笑，搞得日本军很尴尬。但不得不说，这支先头部队汇集了东征军大部分精锐，战斗力很强，主帅一声令下，万箭齐发，同时士兵列成方阵，在盾牌的掩护下碾压而来，日本武士随即发动冲锋，但很多人还没冲到阵前，就被弓箭手射杀，偶尔有两三个武士突入敌阵，也是寡不敌众。从战斗初期的局势来看，东征军占优势，可架不住日本武士众多，而且不断有援军抵达战场，东征军也很难取得决定性胜利，双方从早晨打到傍晚，难分难解。

这时候转折发生了，前面讲过，东征军将领中有作战经验的是左副帅刘复亨，他也是战斗的实际指挥者，只见他领着亲兵左奔右跑，一会儿在前方督战，一会儿根据战场形势发布指令，看着军队在自己的调度下打得有板有眼，刘复亨越来越轻敌。坏就坏在轻敌上，上一次混战中，刘复亨撞见了日本军前线总指挥少弍景资，两人都从对方的装束上辨认出，这是敌军的高级将领，刘复亨利令智昏，居然亲自出马要跟对方单挑。少弍景资策马就跑，然后瞅了个空档，拉弓转身射箭，少弍景资号称神射手，这一箭穿透刘复亨的前胸护甲，他当即从马上跌落，要不是亲兵及时来救，刘复亨难逃一死。主将重伤，日本军的抵抗又极其顽强，东征军只好撤回船上休整。当夜，东征军将领开会商量下一步行动，有人主张明日再战，有人主张打道回府。忽然海面上刮起大风，不久升级为风暴，舰船在狂风怒涛中上下颠簸，互相撞击，还有不少触礁沉没了。经过这一番折腾，东征军心力交瘁，只有返航。这被认为是“神风”第一次显灵，拯救日本。

东征军就这么灰头土脸地回去了，怎么向忽必烈交差呢？好办，将领们声称同日本军激战一日，杀伤无数，考虑到对方人实在太多，才从容撤退，他们还献上一些战利品，表示自己确实尽力了。所以在忽必烈的概念里，此次出征是探听虚实，证明日本军除了人多，没什么了不起。于是忽必烈暂且放下东征日本的念头，全力对付南宋。1273年，元军攻破襄阳；1276年，攻破南宋首都临安；1279年的崖山之战，宋军残余力量被全歼，元朝正式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统一的少数民族政权。志得意满的忽必烈又把目光投向了日本。

你可能要问，前一次征讨日本是要转移国内矛盾，这一次又是为什么？答案是蒙古人的执念。从成吉思汗时代起，蒙古人树立了这样一个观念，全世界都是长生天（也就是蒙古人信仰的最高神）赐予蒙古大汗的，所以对蒙古大汗来说，扩张是没有边际的，世界上所有的角落都应该臣服于他。第一次东征后，忽必烈又派了两拨使臣劝降日本，结果都被北条时宗杀了，这种公然挑衅的举动，忽必烈绝不能容忍，他下令准备第二次东征。此次的规模远胜过第一次，首先是在前进基地高丽设立征东行省，行省丞相由高丽国王兼任，直接听命于忽必烈，这是要动员整个高丽的力量；其次，朝廷下令发动河北、湖广、江浙、福建等地的劳工，加班加点建造舰船，供远征日本之用，这是将新征服的南宋也加入了进来。

军事部署方面，东征主力分为两支部队，东路军和江南军。东路军还是从高丽出发，舰船900艘，约4万2000人，包括蒙汉军1万5000人，高丽军1万人，其余为高丽水手；江南军从中国江南地区出发，舰船3500艘，约10万人，都是投降元朝的南宋军队。一统计就能发现，总计14万人的部队里，蒙古人没多少，这里就藏着忽必烈的小心思了，蒙古人与南宋打了几十年仗，结下深仇大恨，所以他对新晋归附的南宋军队并不信任，于是把他们改组为江南军，送去海外作战，消耗实力。江南军也清楚，自个儿是去当炮灰的，积极性自然大打折扣。更糟糕的是，忽必烈选择南宋降将范文虎作为江南军主帅，这个范文虎是纨绔子弟，当年南宋朝廷命令他驰援襄阳，他却不敢前进，最终襄阳陷落，后来范文虎镇守江州，援军一到立刻投降，致使临安门户洞开。就这么个才能平庸、品格低劣的家伙，忽必烈竟然委以重任，只能说是老糊涂了。范文虎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又是炮灰，上任后能拖就拖，把整个节奏都给带慢了。反观东路军将领都是高丽人，他们急于在忽必烈面前表现一番，所以跃跃欲试，恨不得马上出发，对江南军的拖延症很不耐烦。东路军和江南军本应协同作战，然而两军主帅截然不同的心态，注定了双方无法合作，其后果将是灾难性的。

公元1281年，至元18年5月3日，东路军率先从朝鲜半岛南部的河浦港出发，第二次征伐日本。可开局不顺，东路军在高丽的巨济岛耽搁了半个多月，直至5月下旬才拿下对马岛和壹岐岛，战争的突然性已然无从谈起。按计划，东路军应当等江南军抵达后登陆博多湾，可江南军行动迟缓，加上东路军将领立功心切，抢先在博多湾内的一座小岛——志贺岛登陆。这个选择是有道理的，第一次东征后，镰仓幕府在博多湾沿海修筑堡垒，打算从登陆一开始就给援军制造麻烦，东路军的对策是以志贺岛为桥头堡，逐步消灭沿海日本军，为登陆扫清障碍。可他们漏算了一点，适逢初夏，气候越来越炎热，海岛又缺乏淡水，数万人的后勤很难保证。日本军当然清楚这一点，他们不同东路军正面决战，而是扼守战略要地，每天派1000来人骚扰敌军，不断消耗其实力。从6月6日到13日，日本军没让东路军前进半步，结果东路军大营由于缺粮缺水，战死者又得不到及时掩埋，爆发瘟疫，死了3000多人。无奈之下，东路军只得撤退到壹岐岛，等待援军。6月24日，江南军终于抵达壹岐岛，比原计划晚了差不多十天，但不管怎么说，一支拥有十余万人的生力军的来到，还是让援军士气大振。在此后的一系列小规模战斗中，援军接连获胜，日益逼近日本本土。7月27日，援军攻占鹰岛，援军的计划是从鹰岛出发，能方便地攻击日本九州的首府太宰府，一旦拿下太宰府，援军在陆地上站稳脚跟，胜率就比较大了。

然而，一场超级台风改变了一切。8月1日午夜，鹰岛海面突刮西北风，并且很快恶化成为超级台风。现在的气象学家推算，这股超级台风形成了一个半径巨大的风暴区，中心气压九百五十百帕，最大瞬时风速每秒55.6米，掀起了19米高的巨浪。做个对比，2004年东南亚海啸浪高十余米，2011年日本三·一一大地震引发海啸，浪高4.2米，这两场海啸都造成了巨大的人员伤亡，而援军遇到的台风掀起了高达19米的巨浪，损失可想而知。亲历者回忆当时的场景是，飓风大作，波涛如山，舰船要么被巨浪吞没，要么撞到礁石粉身碎骨，官兵们呼嚎叫喊，淹死者不计其数。第二天，风暴过去，风平浪静，日本军趁机出海，大肆杀戮残余援军。据估算，14万东征将士活着回来的仅1万有余，第二次东征日本以惨败收场。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次东征的前因后果和具体过程被逐渐淡忘，取而代之的是各种神乎其神的说法，越来越多的日本人认为，是那两场“神风”拯救了日本，于是对“神风”顶礼膜拜。可真相果真如此吗？第三部分，神话与真相——是“神风”拯救了日本吗？我就来探讨这个问题。

两次东征，两场台风，似乎冥冥之中真的有天意。不过作者指出，“神风”的威力被夸大了，甚至有没有“神风”都是个问题。比方说第一次东征是在农历10月份，气象资料显示，这个季节日本九州地区几乎没有台风，援军是在返航途中，靠近朝鲜半岛的地方遭遇风暴的，所以更大的可能是，援军将领为了推卸责任，谎称遇到风暴才撤退的。第二次东征中的那股“神风”当然真实存在过，并且重创了援军，但悲剧原本是可以避免的。元朝船队遭遇“神风”是在农历7月份，而7、8月份的太平洋西岸一向台风多发，这一点日本人知道，中国东南沿海人民也知道，唯独元军将领不知道。如果他们在出征前做点功课，有所防范，损失绝不会如此惨重。此外，运载援军的舰船，大多来自南宋水军的旧战船、沿江船舶和运河船只，这些船吃水浅，抗风能力弱，出海都不够格，碰到台风那更是无法抵御。

通过上述分析可以看到，援军的战备工作非常差劲，既不去了解气候条件，也不去完善运载工具，加上东路军和江南军步调不一致，像这样一支严重轻敌、组织混乱的军队，能打胜仗倒是奇怪了。其实，即便援军成功登陆博多湾，甚至攻克太宰府，也不代表能获得最终胜利，因为在经历过第一次东征后，镰仓幕府升级战备，做好了随时抵抗的准备。当援军第二次来袭时，幕府反应更快，战术也更得当，他们还组织了6万人的幕府军开赴九州，加上九州驻军，日本军在人数上已经超过援军，他们又是本土作战，士气、装备、后勤等各方面都超过援军。所以在作者看来，“神风”主要起了助力作用，哪怕没有“神风”，元军取胜的概率也相当低。当然，那样的话，日本军付出的伤亡肯定要大得多。对此，镰仓幕府明白，日本武士也明白，他们不敢得意忘形，而是着手准备下一次战争。

所幸没有下一次了，是忽必烈放弃了吗？是的，但有个过程。第二次东征失败的消息传入大都，老皇帝震怒，可他做了一个耐人寻味的决定，对将领从轻处理，让他们罚款了事，那意思很明确，下次打日本，还得你们带队。另一个举动是，负责东征事宜的征日本行省分别于1283年和1285年重设，说明忽必烈仍然对征伐日本念念不忘。可他终究没有发起第三次东征，为什么呢？答案是内忧外患。其实，东征日本只是忽必烈征服世界的组成部分，同一时期，他还发动了多次对外战争，如三次征讨越南、三次征讨缅甸，还有一次远征今天印度尼西亚的爪哇。频繁的战争给元朝民众造成了巨大负担，尤其是财税重镇江南，人民不堪重负，铤而走险，社会秩序濒临崩溃。北部边疆也不太平，1283年，驻守辽东的蒙古宗王乃颜叛乱，与元朝西北接壤的察合台汗国和窝阔台汗国又趁机进犯，侵占疆土。内外夹击中的大元江山，一时间风雨飘摇。无奈之下，忽必烈宣布不再讨伐日本，以此安抚人心。据说圣旨公布后，江南人民如释重负，欢声雷动。

那么，忽必烈果真死心了吗？并没有。1293年10月，忽必烈派了两个人去高丽，一个负责造船，一个筹措军粮，准备再度东征日本，吓得高丽国王亲自跑到大都，求老皇帝别再折腾了。五个月后，身患重病的忽必烈在大都紫檀殿驾崩，东征这才告吹。中国江南、高丽王国和日本这三地人民总算躲过了又一场劫难。

由此可见，日本之所以在抗元斗争中得以保全，既靠顽强的斗志和不俗的战斗力，也靠对手不断犯错，当然更与元朝自身的实力消长息息相关，这是多种因素合力的结果，“神风”只是其中之一。670多年后，日本军国主义者妄图借“神风”之名挽回败局，然而他所面临的内外环境已完全不同，别说没有超级台风助力，就算有，美国的现代化舰队也不怕，军国主义走向穷途末路是势所必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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