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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帆与锚:澳大利亚简史》:流放者与袋鼠的文明共舞,南半球国家构建的冲突与融合样本
铛铛铃2025-09-17【历史】818人已围观
简介
今天要为你解读的这本书叫《羽毛澳大利亚简史》,作者是澳大利亚历史学家、墨尔本大学历史学教授杰弗里·布莱内。
澳大利亚国土面积769.2万平方公里,位居世界第六,它也是大洋洲最大国家,占该州总面积85%以上。论大小,紧随其后的巴布亚新几内亚还不及它的1/16。大归大,澳大利亚的地缘环境却不够理想。它位于南半球南端,靠近南极洲,而距当今世界经济最活跃的三个地区——东亚、北美和西欧很远。这些地区互通有无,也不需要通过它。这意味着澳大利亚在国际舞台上相对边缘。
边缘也有边缘的好处。19世纪以来,欧亚大陆上纷争不断,澳大利亚则因位置偏远得以置身事外,连两次世界大战也只是稍微波及,没有造成灾难性后果。因此,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能够安居乐业,这在一个充满动荡的世界太珍贵了。难怪18、19世纪的英国人和爱尔兰人,晚清、民国时下南洋的华人,20世纪30年代被纳粹迫害的犹太人,以及20世纪70年代的越南难民,都跑来了澳大利亚。移民辛勤劳作,提升了澳大利亚的实力。如今,澳大利亚的羊毛、棉花、铁矿石、天然气行销全世界,人均GDP比美国和英国还高。它也是较早迈入福利国家行列的西方国家,澳大利亚已是全球经济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而仅仅200多年前,它在欧洲人眼里还是片与世隔绝的蛮荒大陆。那么,澳大利亚是如何走出隔绝快速成长的呢?接下来讲的《羽毛澳大利亚简史》,作者就用流畅的文笔揭示了这个过程。
下面我将分五个部分讲述这本书:
第一部分 早期历史、地理环境和土著居民
第二部分 流放地:殖民者的天堂,土著的地狱
第三部分 走向联邦:民族意识的萌芽
第四部分 寻求保护伞:从追随英国到美澳结盟
第五部分 应对变局:摇摆于西方和东方之间
好,现在开始讲第一部分:早期历史、地理环境和土著居民。
大约5万年前,第一批人类登上了这片今天被叫做澳大利亚的大陆。你可能会感到好奇,先民是怎么凭着简陋的交通工具,穿越波涛汹涌的大洋,抵达新天地的?其实啊,当时南太平洋地区的岛屿间距并不大。比方说澳大利亚北面海域,自东往西依次坐落着新几内亚岛、东印度群岛、苏门答腊岛和马来半岛,他们距离很近,先民们完全可以乘坐小木筏或独木舟,从一个岛跳到另一个岛。而只要跳到新几内亚,去澳大利亚就很方便,因为远古时两地有陆桥连接,可徒步前往。人类先民就这样像是踩着跳板,一步步跳上澳大利亚。这个过程非常漫长,持续了数万年。
人类的出现对动物可不是好消息。远古时代,澳大利亚生活着许多大型动物,有3米高的巨型袋鼠、5米长的蟒蛇、体型硕大的蜥蜴等等,但在人类到达后不久相继消失。不用问,它们是被人类捕食了。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欧洲、亚洲、美洲,总之,人类所到之处就是大型动物的灭绝现场。先民也吃海鲜,鱼跟虾不用说了,考古学家曾在澳大利亚的沿海地带发现约90亿枚海贝,先民吃完后还把它们垒起来,形成一座座高耸的海贝山。有肉有海鲜,这日子过得挺滋润的,可还是有很多人离开了,因为澳大利亚的总体环境不佳。它的内陆多为沙漠、山地和高原,不适宜居住,沿海好一些,可除了冬天,其他季节都太热。这样的环境很难留住人,所以几万年里,无数人来到,又有无数人远离,这是一片流动性很强的大陆。
大约从1万年前起,情况逐渐改变。随着气候变暖、海平面上升,连接澳大利亚和新几内亚的陆桥被淹没,南太平洋各岛屿的距离也越拉越大,靠小木筏横渡不可能了。距今5000年前,澳大利亚已经处于与世隔绝的状态。这一来,没走的人只得留下成为土著。这期间,欧亚大陆发生农业革命,人们开始种植麦子、小米、水稻等农作物,由于远隔重洋,这场革命并没有波及澳大利亚,当地土著仍然以捕猎动物、打捞鱼虾、扇贝为生。同样道理,青铜和铁器技艺也未能传入,直到18世纪,澳大利亚还停留在新石器时代,土著使用的工具无外乎石斧、木剑之类。但这并不意味着土著性情温顺,战斗力很弱。事实上,远古时期的澳大利亚社会比人们想象的要残酷得多,那里充斥着战争和杀戮。
作者指出,大多数土著是以小群落的形式聚集在一起的,一个群落的人口多则数百,少则十几人,他们之间经常为争夺食物、淡水等资源而大打出手,土著下手很重,连妇女和孩童都不放过。考古学家曾不止一次地发掘出婴儿遗骸,他们的四肢都被折断,这显然是人为造成的。可以想见,不同土著群落之间是有世仇的,要么你杀过我父亲,要么我杀过你姐妹,一代又一代人不断上演着杀人偿命、报仇雪恨的戏码,冤冤相报无穷无尽。所以本书作者指出,把土著居民当做一个整体看待并不准确。
小群落聚居还产生了另一个后果:语言繁杂。据19世纪英国殖民者统计,土著居民说着大约250种语言,加上方言可达700多种。一个成年土著会说两三种语言是稀松平常的。如果以为土著语很简单,那就错了,其实他们语法之复杂、词汇量之丰富,丝毫不亚于拉丁语、梵语等以精深著称的语言。英国语言学家编过本土著语法书,只涉及几种语言,就厚达500页。举个例子,生活在澳大利亚中部的阿兰达人,把从日出到日落的这段时间分为18段,每段都有专用名词指称,细致到什么程度呢?日落是一个词,还有个词用来描述太阳刚刚落下的一刹那,午夜也是一个词,可如果当夜星光灿烂,则另有专门的词汇来形容。这表明土著居民对周遭环境的观察是非常细致的,唯其如此,他们才能在错综复杂的环境中存活下来。
19世纪以来,土著语言和方言急剧消亡,至今仅存数十种,很多只有十几个人会说。长远看,可能只有个别土著语词汇能保留下来,因为他们进入了英语,像袋鼠、树袋熊、毛鼻袋熊,皆出自悉尼周边土著说的一种语言。土著语的消亡跟土著人口的降低直接相关。有学者认为,英国殖民者到来前,土著居民高达100万,本书作者则估计不超过50万,理由是贫瘠的资源和以渔猎为主的生活方式本身就构成了人口上限,加上原始社会新生儿夭折率高,平均寿命短,而且暴力事件频发,活过50岁的屈指可数。凡此种种,决定了澳大利亚的土著人口原本就很有限,相应的,每一种土著语的使用者更少,有几千人说就要算大语种了。而随着土著居民大幅度减少,土著语言的消亡也就不可避免。
那土著居民为什么会减少呢?答案是:殖民者来了。接下来就进入本书的第二部分内容:流放地,殖民者的天堂,土著的地狱。我将讲述英国殖民澳大利亚的过程。
1486年,一支葡萄牙船队绕过非洲最南端的好望角,驶入印度洋,这标志着东西之间由于伊斯兰世界阻隔而中断上千年的直接经贸往来得到恢复。此后,葡萄牙、西班牙、荷兰、法国的船队纷纷从遥远的欧洲来东方寻求财富,他们在今天的印度、菲律宾、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等地建立起一个又一个的殖民据点。受季风影响,这些船队应该漂到过澳大利亚,甚至上岸活动,这可以从地名中得到印证。澳大利亚东北角的那条海峡叫托雷斯海峡,典型的西班牙姓氏;西北部的几座岛屿被称为波拿巴群岛,拿破仑·波拿巴熟悉吧,可见命名者是法国人;澳大利亚西南部还有个卢因角,而卢因是荷兰人名。看来欧洲殖民者很早就知道了澳大利亚,可他们为什么没有落脚呢?答案很简单,殖民者看重的是中国的瓷器、丝绸和茶叶,东南亚的香料、檀香和棉花,可澳大利亚呢?殖民者举目四望,唯见一片荒凉,这太没吸引力了,所以一带季风转向,他们马上驾船离开,再也不想来了。
英国人出来时观感也差不多。1769年6月,英国探险家库克登上南太平洋的塔希提岛,观测金星凌日完成科研任务后,驶向西南方的新西兰,沿海岸探索。不久,他发现了澳大利亚。1770年4月,库克抵达澳大利亚东南沿岸,并在今天的悉尼附近登陆,展现在他眼前的是广袤无垠的草原,库克激动了。返回英国后,大肆宣扬澳大利亚是待开发的处女地,大有前途。其实她被骗了,当时正逢秋天,悉尼一带平均气温20℃,降雨量也较多,这才呈现出水草丰盛的景象,可这样的气候只有几个月,大部分时间这里都是草木枯败。结果受库克蛊惑,驶往澳大利亚的英国船队无不是满怀憧憬的来,满脸沮丧的回,这鬼地方没法呆呀。
没想到英国人到底给这鬼地方找到了利用价值。1776年,英属北美殖民地爆发革命,宣布脱离英国统治。在此之前,北美是英国政府流放犯人的地方,可现在人家独立了,犯人往哪送呢?有人提议,澳大利亚正合适啊。他们算了笔账,船只将犯人送到澳大利亚后,向北去东南亚和中国购买香料、茶叶,回欧洲出售,所得正好能弥补运输成本。说干就干,1787年5月,一支船队驶离英国,前往澳大利亚。它由11艘船组成,载着1000多名犯人和警卫,外加500头牲畜。经过八个月的漫长航程,船队在悉尼靠岸。1788年1月26日,船队指挥官阿瑟·菲利普在陆地上升起了一面英国国旗,这一天后来被定为澳大利亚国庆日。当然,这是后话,对流放犯来说可没什么好庆祝的,他们的生存环境相当恶劣,没房子只好搭建简单的帐篷和棚屋凑合着住,食物定量配给,主要为面粉、大米及少量腌牛肉,基本没蔬菜。流放犯自己种,可是土壤不肥沃,收获寥寥,不少人因为缺乏维生素患上坏血症,患者脸色蜡黄、牙龈肿胀,腿上有黑色淤青,长此以往性命不保。后来流放犯学土著,挖野菜、摘野果、吃一些爬藤植物,总算熬过刑期,重获自由。该返回英国了吧?问题来了,回程路途遥远,船票昂贵,大多数流放犯根本付不起怎么办?只好继续呆着,于是犯人越积越多。
为了管理这些人,阿瑟·菲利普宣布成立殖民政府,处理澳大利亚东南部的行政事务,这是英国在澳大利亚创建的第一个殖民地——新南威尔士州,它的首府正是今天澳大利亚面积最大、人口最多的城市悉尼。殖民政府的当务之急是给没钱回去的人找一条出路,刚开始的举措是授予他们一小块农田,自力更生,可前面讲过,新南威尔士的土地不适于耕种,所以此举效果有限。一筹莫展之际,大分水岭的发现改变了人们的命运。所谓大分水岭,是一条长长的山脉,它自南向北绵延3000 km,将澳大利亚东部分成两大区域,大分水岭以东为沿海地区,土地贫瘠、气候湿热,以西的内陆地区则相对干燥,且有成片草原,非常适合养绵羊。恰巧殖民政府从西班牙进口了一批美利奴绵羊,原想改善伙食,却被一个叫约翰·麦克阿瑟的刑满释放人员看中,买了回去。他让妻子照料羊群,自己跑到英国推销澳大利亚羊毛。麦克阿瑟可以说是生逢其时,19世纪初,英国工业革命如火如荼,而纺织业正是龙头产业,急需大量羊毛。凭着毛长无味、冬暖夏凉等优点,澳毛大受欢迎,订单如潮水般涌来。短短几年,麦克阿瑟的家产扩大到5000头绵羊,这在当时要算是巨富了。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人们纷纷圈地放羊,羊毛业盛极一时。到19世纪40年代,英国从澳大利亚进口的羊毛已经超过他从欧洲各国购入羊毛的总和。此后半个世纪,英国的进口量又增加了十倍,英国人使用的羊毛制品原料几乎全来自澳大利亚,英国王室也开始用精品澳毛做衣服。那些出身卑微、前景渺茫的流放犯至此咸鱼翻身,变做富豪,澳大利亚这个惹人讨厌的流放地也一跃成为致富天堂,吸引着众多移民。一群接着一群的欧洲人扬起风帆,漂洋过海,在澳大利亚沿岸抛锚停靠,这也是本书书名《翻羽毛》的由来,澳大利亚这个流放地就是在风帆和船锚的见证下,人丁逐渐兴旺起来的。
至1850年,澳大利亚的欧洲移民已超过40万人,他们大多来自英伦三岛,这就注定了澳大利亚同英国的亲缘关系。有人获益,自然有人受损,谁呢?土著。羊毛业的兴盛伴随着牧场激增,据统计,在19世纪20年代,每年就有7万平方公里土地被羊群占据,相当于一个爱尔兰的面积,新南威尔士州的领土也急剧扩张,几乎囊括了澳大利亚东部。殖民者把好地方占了,土著被逼得步步后退,向内陆更深处迁移。雪上加霜的是,19世纪中叶,澳大利亚各地相继发现金矿,于是更多人被吸引过来淘金。到1858年,澳洲的欧洲移民已超过100万,他们占据牧场、开掘金矿、建立城镇,进一步压缩土著的生存空间。土著同殖民者的冲突愈演愈烈,争斗、抢劫乃至杀戮屡见不鲜。冲突中,土著通常处于下风,因为殖民者不仅拥有先进武器,还善于利用土著群落间的矛盾分化瓦解、各个击破。殖民者携带的天花病毒也对缺乏抵抗力的土著构成很大威胁,土著人口显著减少,具体数字已无从统计,一般认为,殖民期土著人口下降了80%以上。可以说,欧洲殖民者在澳大利亚的发家史也是一部澳洲土著的血泪史。
不过作者指出,有相当一部分土著与欧洲移民通婚,他们的后代已融入澳大利亚的主体民族,而学者进行统计时,通常不把混血儿算成土著,所以客观来讲,土著遭受过严重迫害,但没有灭绝。在今天澳大利亚的2400万人口当中,土著占3%,约70万人,他们无疑是澳大利亚人的组成部分。当然,跟近代以来产生的那些民族,如法兰西人、意大利人、德意志人一样,澳大利亚民族观念的形成也绝非一蹴而就,它需要较长时间的磨合,也需要各种内外条件的相互作用。
第三部分,走向联邦,民族意识的萌芽,我就来讲述这个过程。
随着势力不断扩张,至19世纪后期,移民已遍布澳大利亚,他们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划分了六块殖民地。东部有三块,最早的当然是新南威尔士,后来又从其北方领地分出了昆士兰,从南方领地分出了维多利亚;中部有两块,北领地和南澳大利亚;西部就一块,但地域最广阔,即占澳洲大陆总面积1/3的西澳大利亚。每一块殖民地都有自己的行政和立法机构,自己的公共服务和教育体系,发行自己的货币、邮票,拥有自己的银行和军队。经济上则各具特点,老牌殖民地新南威尔士人口众多,产业发达,其首府悉尼是天然良港,来自亚洲、欧洲和美洲的船一大半都在这里停靠;维多利亚和昆士兰因淘金热崛起,维多利亚首府墨尔本就是淘金圣地,而从19世纪初开始,全世界都经历了一轮长达百年的通胀期,纸币不断贬值,作为硬通货的黄金则不断升值,这让维多利亚和昆士兰富得流油;相比东部,中西部地区的优势要小一些,不过,南澳大利亚动植物资源丰富,盛产葡萄酒,西澳大利亚坐拥大量铁矿、煤矿和石油,至今西奥仍然是澳大利亚铁矿石最大的出产地。
这六块殖民地在经济上固然有互补性,但他们同欧洲,尤其是英国的关系显然更为紧密。澳大利亚的羊毛、牛肉、铁矿、葡萄酒,最主要的出口地始终是英国,英国人也是澳大利亚最重要的外来投资者。19世纪中期,悉尼、墨尔本、博斯等城市相继开通火车,大大缩短往返时间,而修筑铁轨的资金大多由英国企业家提供。英国人还大力铺设海底电缆,将英国同印度、美国、澳大利亚编织进同一张信息网,这将澳洲市场同全球市场勾连了起来。更重要的是,英国移民还在涌入。1869年前,从英国到澳大利亚要花八个月,漫漫旅途中,平均每艘船会降生六七个婴儿,为确保其营养,英国国会立法规定,必须向婴儿提供干净的牛奶,为此,每艘船上都会圈养一头奶牛。即便条件如此艰苦,底层民众还是愿意漂洋过海,来澳洲寻找机会。1869年,苏伊士运河通航,航程缩短到两个月,移民潮愈加汹涌。到1900年,墨尔本人口接近50万,悉尼40万,澳洲总人口将近200万,澳大利亚也成了欧洲移民的第二大落脚点,首选当然还是美国。
这些移民保留着英国的生活方式,他们说英语,穿英式服装、吃英式食物、观看英国戏剧,阅读英文书籍和报刊,伦敦流行什么,很快就能传遍澳大利亚。来悉尼和墨尔本旅游的欧洲人,都能明显感觉到,这里是另一个伦敦。可想而知,大多数移民以英国为祖国,自认是英国人,澳大利亚人不存在的。实际上,当时从一个殖民地运送商品到另一个殖民地,还要缴纳高额关税,可见各殖民地政府互不统属,各自为政,他们想的也是跟英国搞好关系,而没兴趣创建一个凌驾于自己之上的中央政府。
19世纪末的一连串危机改变了这种情况,危机是由一系列外部事件引发的。1890年,欧洲爆发金融危机,恐慌之中,欧洲企业家纷纷撤回海外投资,这又在美国、澳大利亚等地引起连锁反应,澳大利亚出现了铁路停运、工厂停工、银行倒闭等现象,经济陷入萧条。这促使一部分精英人士提出打破各殖民地之间的壁垒,形成共同市场。另一方面,德国自完成统一后积极扩张,与英、法等争夺殖民地,他逐渐把触角伸到南太平洋。1886年,德国占据新几内亚北部,建立殖民地,与该岛南部的英属新几内亚分庭抗礼。新几内亚为澳洲北部海域的门户,所以不少人担心德国的势力会继续前进,侵入澳大利亚。经济萧条和地缘局势让各殖民地政府意识到,有必要建立中央政府应对危机,英国政府也希望澳大利亚能团结起来,防范德国。于是各殖民地派出代表齐聚悉尼讨论,讨论的结果,代表们起草宪法,然后在各殖民地举行公投,通过宪法即加入联邦,六块殖民地就以这样的形式捏合在一起。1901年1月1日,澳大利亚联邦宣告成立。
不过起初很难讲,它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独立国家,因为它同英国还牵连着一条长长的脐带。澳大利亚这个名字就是英国殖民者起的,译为南方的大陆;澳大利亚国旗由英国米字旗和南太平洋最靓丽的天文景观——南十字星构成;英国国王为澳大利亚的国家元首,其职务由澳大利亚总督代为履行;政府官员和国会议员有一半是英国移民,另一半里也有相当数量的英国人后裔。看起来,澳大利亚简直是英国在南太平洋的翻版。与此同时,各殖民地政府转身为州政府后,依旧保有很大权力。根据宪法,州政府有权保留税收的3/4,本州各项事务如铁路、警察、矿山、教育,也都由州政府管理,联邦政府不得随便干预。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联邦政府的存在感都不强,各州各过各的,对普通公民来说,对家乡的认同感要远远超过对联邦的认同感,澳大利亚人这个观念尚在形成中。
不过还是有两样东西能够把人凝聚起来,激发出共同体意识,那就是体育运动和公民待遇。先讲体育运动,英国人对体育的热爱众所周知,他们也把这种风气带到了海外,赛马、足球、网球、拳击等风靡澳洲大陆,而且由于澳大利亚的文娱活动不如欧洲丰富,加上地域广阔、天气晴朗,更适宜户外活动,于是体育在澳大利亚的热度很快超过英国本土。1883年,墨尔本举办赛马大会,现场挤进了10万名观众,占墨尔本人口1/4,人们的热情可见一斑。1896年,第一届现代奥运会在雅典举行,当时澳大利亚联邦还没成立,澳洲选手埃德温·弗拉克以个人身份参赛,他夺得了800米和1500米赛跑冠军,回来后被奉为英雄。联邦政府成立后,澳大利亚组队参加奥运会,并在跑步、网球、游泳等项目中战绩不俗。在其他国际赛事上,澳洲运动员也有突出表现,涌现出了世界网球冠军、世界拳击冠军、世界长跑记录保持者,他们都是以澳大利亚运动员的身份在国际赛事上赢得荣誉的。这一方面让澳大利亚树立起体育强国的形象,也令普通人引以为傲,进而产生对澳大利亚的认同感。
再来讲公民待遇,联邦政府一成立,就赋予所有成年男性公民选举权,此举可谓破天荒。要知道,在当时的欧洲,比如英国和法国,只有拥有一定数额的财产才有资格成为选民,不少欧洲人移民澳洲,根本没选举权。澳洲女性也比较早就获得选举权,还出现了女性议员,这同样走在了世界前列。顺便说一下,澳洲土著也有选举权,只不过因为观念和习惯很少投票。澳洲工人的境遇也比欧洲好,殖民时代,他们就建立工会,为一部分人争取到每天工作八小时的权利,联邦政府成立后,制定最低工资标准,打造失业保险和养老金体系,向新生儿父母提供生育津贴,推行免费的小学教育,凡此种种,使澳大利亚成为当时世界上社会福利最好的地区之一。反过来,这也成为澳大利亚人区别于其他民族的重要标志,这对于澳大利亚人民族观念的生长无疑具有推动作用。
这时候国际环境的急剧变化又加了一把力。第四部分,寻求保护伞,从追随英国到结盟美国,我就来讨论这个问题。
尽管在20世纪早期,澳大利亚民族意识有了长足发展,但人们在情感和文化上还是同英国密不可分,这也正常,英国始终是澳大利亚最主要的贸易伙伴,他的国防、外交也仰仗英国,澳大利亚儿童还要在学校里学习英国历史和地理。1914年,澳大利亚总督和六个州的总督均为英国移民,所以,当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时,澳大利亚很自然地站到以英法为首的协约国一边,对抗以德国为首的同盟国。战争之初,澳大利亚海军攻占了德属新几内亚和德国在太平洋中部的重要据点瑙鲁,这些行动既确保了澳大利亚北大门的安全,也让英国不用担心它的东南亚殖民地,能够集中精力在欧洲战场同德军较量。海军之后,该轮到陆军表现了。1915年,协约国计划在奥斯曼帝国的加利波利登陆,迫使奥斯曼退出同盟国,削弱对手实力。为此,协约国调集50万大军,包括来自各殖民地的军队,其中,澳大利亚跟同在大洋洲的另一个英国殖民地新西兰,组建了3万余人的澳新军团参战。1915年4月25日夜,加里波利战役打响,澳新军团作为先头部队登陆,战事极为惨烈,澳新军团与奥斯曼军队反复拉锯,苦苦进攻了八个月,澳新军团损失8700名澳大利亚士兵,2700名新西兰士兵黯然撤退。从结果看,加里波利战役是一场失败的军事行动,和澳大利亚人没有怨念相反,战争激发了他们同仇敌忾、一致对外的爱国热情。战役期间,所有澳大利亚人都在为前线战士祈祷,战后他们给予归国将士以英雄般的崇高待遇。4月25日,也就是加里波利登陆日,自此成为法定纪念日。所以,本书作者指出,加里波利战役是澳大利亚民族观念定型的重要节点。
一战期间,30万澳大利亚人前往海外参战,近6万人阵亡,13万人伤残,伤亡率高达63%,这从侧面反映出澳大利亚人高涨的民族主义热情。澳大利亚也得到了报偿,战后举行的巴黎和会上,澳大利亚获得德属新几内亚,外加瑙弩1/3的利益。1920年,国际联盟成立,澳大利亚为正式会员国。1931年,英国将澳大利亚的国防和外交权转交给联邦政府,正式承认其独立地位。自此以后,澳大利亚就以英联邦中的主权国家身份参与国际事务。当然,澳大利亚外交政策给人的印象是亦步亦趋的追随英国,不过已经有人看出,老套路恐怕难以持久。一战严重削弱了英国国力,加上殖民地民族运动高涨,英国对东南亚的控制越来越力不从心。此消彼长,日本开始向东南亚渗透势力。1920年,日本已是澳大利亚在亚洲最大的贸易伙伴,日本横滨正金银行也在澳洲扩大业务,这还是澳大利亚第一次同日本这样的非欧洲国家直接打交道,不禁充满了焦虑。
1939年9月,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波兰、法国、比利时、荷兰等相继沦陷,英国自顾不暇,对澳大利亚的国防安全有心无力。更不利的消息是,意大利海军在地中海地区频繁活动,严重威胁到苏伊士运河,这进一步阻碍了英国同澳大利亚的联系。失去保护伞的澳大利亚不得不加强战备,该来的总要来。1941年底,日本偷袭美国珍珠港,同时向东南亚发起进攻,日军于短时间内横扫菲律宾、马来西亚、新加坡、印度尼西亚,驻守东南亚的盟军部队,包括澳大利亚在内溃不成军,2.2万名澳大利亚人被俘,其中超过1/3死于日军战俘营,日军还将太平洋上的几个战略要地——关岛、塞班岛、硫磺岛收入囊中,这几乎切断了澳大利亚同外界的联系。1942年2月,日军汇集四艘航母上的188架战机,轰炸澳大利亚北部港口、空军基地达尔文港,致使243人丧生,以澳大利亚的军事力量是很难顶住日军的大规模攻势的,形势岌岌可危。
关键时刻,澳大利亚找到了救命稻草,谁?美国。菲律宾沦陷后,美国远东军总司令麦克阿瑟来到澳大利亚,被任命为盟军西南太平洋战区总司令,美军随即以澳大利亚为基地筹划反攻。通过珊瑚海战役、新几内亚战役、中途岛战役等一系列战役,逐渐翻盘,取得主动权。澳大利亚也积极行动,联邦政府动员了95万人参军,而当时澳洲总人口才700万,这么高的动员率在各参战国中名列前茅,另有数十万人从事军工生产。据统计,澳大利亚总计造出了3500架战斗机和轰炸机,坦克、军舰、高射炮、冲锋枪也源源不断地制造出来,送往前线。二战末期,澳大利亚已经能制造各个种类的军械设备了,由此带来了一个额外好处,建立起完整的工业体系,这对和平时期的发展是至关重要的。
与此同时,澳大利亚军队同美军一起在太平洋的一座座岛屿上殊死搏战,双方结下了深情厚谊。澳大利亚认识到,保障自身安全今后要靠美国,美国也认识到,以澳大利亚为后盾,自己将能在亚太地区保持强大的影响力,美澳同盟由此形成,并从二战延续至今,澳大利亚成了美国的铁杆盟友。举几个例子,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澳大利亚政府派出两个步兵营参战,最终阵亡359人。20世纪60年代,美国介入越南战争,澳大利亚是最早表态支持并派遣武装部队的西方国家,联邦政府甚至用抽签的方式强行征召男性参军,约8000名澳大利亚士兵去往越南,伤亡3000人。时至今日,美澳还举行联合军演,向全世界显示双方互相信任、合作无间的良好关系。客观来讲,跟当年追随英国一样,澳大利亚竭尽全力同美国绑定,也有着现实的利益诉求,他需要美国的投资和贷款。1949年,澳大利亚政府启动雪山工程计划,开凿几条巨型隧道,将从高山顶上流下的雪水引入内陆平原,从而改善其生态环境,这项工程耗资巨大,如果没有美国的贷款,澳大利亚是难以承担的。美国企业还同澳企合作,在澳洲海域开发大型石油和天然气油田,这使澳大利亚成了少数几个能实现化石燃料自给自足的国家之一。进出口贸易方面的需求同样紧迫,1971年,英国加入欧洲共同体,按照协议要从欧洲国家进口农产品,从而对澳大利亚关闭了农产品市场,澳洲的传统产业羊毛、奶制品一度滞销,所幸由美国牵头,澳大利亚得以拓展对日贸易,到1980年,对日出口占比上升至27%,日本已经是澳大利亚第一大出口市场。
不过,国际局势永远处于变动之中,因此一个国家战略定位不可能一成不变,它总要根据内外环境的变化进行调整。那么在第五部分,应对变局,摇摆于西方和东方之间,我就将探讨20世纪90年代以来澳大利亚的国内外局势及其未来走向。
二战前,澳大利亚商品最大的出口地是英国,二战结束后,先是美国,后来变成日本,这代表了一个趋势,随着亚洲在国际贸易中的比重日益增加,澳大利亚的外贸重心也将从西方转向亚洲。果然,20世纪80年代,东亚四小龙兴起,20世纪90年代,中国经济高速发展,位于南亚的印度也奋起直追,澳大利亚的外贸格局出现了巨大转变。到2010年,无论以贸易额还是以贸易量计算,超过50%的澳大利亚商品销往亚洲,特别是铝、铁、煤炭、天然气等自然资源,深受亚洲各国欢迎。据作者统计,中国和印度上空的飞机,每三架就有一架使用澳大利亚出产的铝。作为澳大利亚全球第一大贸易伙伴,中国的重要性更是不言而喻,仅2019年,澳大利亚对中国的贸易额就增长了18.3%,达到1039亿美元,这相当于澳大利亚政府每年在公共医疗方面的投入。与此同时,中国商品也大量输入澳洲,现在,澳大利亚人身上穿的衣服和鞋子,日常使用的电器设备、五金制品等,一大半都是made in china,去澳洲旅游或移民的中国人也日益增加。2011年是个拐点,中国游客的数量和移民人数都首次超过英国,而且自此成为常态。
外部环境的变化会反过来对澳大利亚国内的局势造成影响,澳大利亚政客就发现,华裔公民的影响力越来越难以忽视。其实早在19世纪中叶,很多华人就从东南亚甚至中国跑来澳大利亚打工,他们通常从事最苦最累的工作,饱尝艰辛还要遭歧视,澳大利亚政府就曾经针对华人制定了一系列歧视性政策,比如提高华人加入澳洲国籍的门槛,禁止华人在金矿工作,向华人征收更高的税收等等。进入21世纪,随着华裔的地位和境遇不断提升,情况发生了很大变化。2007年,工党领袖陆克文当选澳大利亚总理,陆克文本名凯文·迈克尔·拉德,是英国移民后代,他在大学里选修中国文学,对中国和中国文化产生浓厚兴趣,并且取了陆克文这样一个中文名字,这使他能比较容易的博得华裔选民好感。本书作者就指出,陆克文能当选总理,离不开华裔支持。
不过,对澳大利亚来说,能否真正适应这种变化存在一定的变数,而说到底,这是由历史和文化决定的。尽管从地理上看,澳大利亚靠近亚洲,可它的历史和文化显然跟西方有着亲缘关系,澳大利亚也的确被算作西方的一份子。现在亚洲各国兴起,澳大利亚首当其冲,不得不直接打交道,亚洲人的思维和行为方式同西方人有很大差异,这就对澳大利亚构成了挑战,这在外交领域体现的最明显。长期以来,澳大利亚的外交政策都是追随英美等西方国家,20世纪90年代以来,澳大利亚参与了美国主导的一系列战争,包括海湾战争、阿富汗战争、伊拉克战争等,这些国家有众多穆斯林,所以很自然的,澳大利亚在穆斯林中口碑不佳,甚至成为极端分子的打击目标,摩擦和冲突在所难免。2002年,印尼巴厘岛遭遇恐怖袭击,造成202人死亡,其中有88个澳大利亚人,调查表明,极端分子刻意选择在澳洲游客众多的区域实施恐怖行动,以报复澳大利亚政府的亲美立场。考虑到印尼和马来西亚都有为数众多的穆斯林,澳大利亚不得不对自身安全感到焦虑。
那么,未来的澳大利亚将何去何从呢?作者认为有三种可能:第一种,继续奉行追随美国的外交政策,只要亚太地区仍然是美国的战略重心,澳大利亚就有保护伞可以依托;第二种,游走于东方和西方之间,尽量保持中立,成为双方沟通的桥梁;还有第三种可能,全面拥抱正在崛起的印度,利用他的力量对冲来自东亚的新兴势力。不管选哪一种,澳大利亚同西方国家的紧密联系都是不会改变的,因为对澳大利亚来说,这是立国之本,他只会在这个基础上进行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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