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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塔莎之舞》:从冬宫到芭蕾舞台,解码俄罗斯艺术基因中的欧亚文明张力

铛铛铃2025-09-17历史402人已围观

简介

今天为你解读的这本书叫《娜塔莎之舞:俄罗斯文化史》,作者是伦敦大学伯贝克学院历史学教授奥兰多·费吉斯。

啊,很多中国人都有一种俄罗斯情结,对俄罗斯文化怀有强烈的兴趣,这当然与特殊的历史机缘分不开。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以俄为师”一直是相当一部分知识分子的追求。体现在文化领域,就是俄罗斯的文艺作品被不断地介绍进来,并且广受好评。比如鲁迅对俄罗斯文化就情有独钟,猜一猜鲁迅的外文藏书哪一类最多?没错,俄文书达到600多种,涉及哲学、文学、美学、社会思潮等方方面面。更惊人的是,鲁迅一生写了约600万字,其中有160多万字是对苏俄作品的翻译。鲁迅成名作《狂人日记》,也参考了俄罗斯大文豪果戈里的同名小说,他对俄罗斯文化的倾心可见一斑。

另一位作家巴金,身上的俄罗斯印记更是明显,他笔名中的那个“金”,就取自俄罗斯思想家克鲁泡特金。普希金、托尔斯泰、高尔基等俄罗斯作家,也都对巴金的创作产生过或多或少的影响。

到了上世纪50年代,苏俄的小说、电影、音乐更是大量引入,深刻影响了中国人的精神世界。至今上一辈人还能哼两首前苏联歌曲,比如《喀秋莎》《红梅花儿开》《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等等。其实这些歌曲七零后、八零后同样很熟悉。而在社交网络上,又流行起一种新的说法,管俄罗斯人叫“战斗民族”,不少人还兴致勃勃地探究“战斗民族”是如何养成的,同俄罗斯文化有什么关系。

如果你也对俄罗斯文化充满好奇,那么这本《娜塔莎之舞》绝对不容错过。本书作者费吉斯教授是英国著名历史学家,致力于俄罗斯历史和文化研究,享有很高的声誉。本书是其代表作,一出版就好评如潮。

讲俄罗斯文化的书汗牛充栋,凭什么这一本能脱颖而出呢?

首先,这本书涵盖面广,对俄罗斯文化在文学、音乐、艺术、建筑等各个领域的成就做了全面描绘,俄罗斯文化史上的名人几乎都有涉及,像普希金、托尔斯泰、斯特拉文斯基这样的巨匠更是重点介绍。

其次,作者并不是简单地罗列名人故事,而是把每一个文化人都放置到他所处的时代去理解、去阐释。所以尽管书中出现的人物不下百位,却丝毫没有杂乱之感,他们被妥善安置在各自的脉络中,进而让整个俄罗斯文化的脉络清晰可辨,这是一般的文化史著作很难达到的境界。

最后,这本书厚实,但是流畅生动,出场人物个个鲜活生动,仿佛近在眼前,这也是一般的历史类著作难以做到的。

我们再来说说本书的书名,为什么叫《娜塔莎之舞》呢?原来娜塔莎是托尔斯泰长篇小说《战争与和平》的重要角色,全名叫做娜塔莎·罗斯托娃。她出身俄国上流社会,讲一口流利的法语,生活习惯非常西欧化,相形之下,对俄国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娜塔莎就不怎么熟悉了,甚至是相当隔膜。

一次,娜塔莎和哥哥到一位退休军官家里做客,吃过饭,军官唱起了俄罗斯传统民歌《在大街上》。娜塔莎从来没听过这首歌,但令人惊奇的事情发生了,她的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于是,在军官的招呼下,娜塔莎站起身,跟着节拍跳起了原汁原味的俄罗斯舞蹈。

这是《战争与和平》中的著名桥段。在作者看来,托尔斯泰表达了两层意思:一方面,当时的俄罗斯知识分子大多是贵族,自幼受西方教育,从思想观念到行为举止都十分西化;另一方面,俄罗斯的民族精神和本土文化早已像种子那样植入心田,一有契机就会萌芽。《在大街上》这首民歌正是让娜塔莎心里那颗种子破土而出的契机。也就是说,娜塔莎身上兼容了两种文化基因——西方文化和本土文化。这两种文化原本各过各的,互不来往,但19世纪开始,两者发生了激烈碰撞,在碰撞过程中,俄罗斯的民族意识逐渐觉醒,并且形成了俄罗斯民族文化,包括文学、音乐、建筑、绘画、民间艺术等。《娜塔莎之舞》这本书就细致描绘了俄罗斯文化独具特色的形成过程。

我将分上下两集为你解读本书精华内容,揭开俄罗斯文化的神秘面纱。在上集中,我讲两个关键年份——1703年和1812年,这两个年份对于俄罗斯文化的诞生和转折具有里程碑意义。在下集中,我将为你解读俄罗斯文化的三大基因密码。

好,现在开始讲俄罗斯文化的两个关键年份——1703年和1812年。

先来说1703年。这一年春天,沙皇彼得一世做出重大决策,在俄国西北部涅瓦河汇入波罗的海的地方建一座城市,这就是圣彼得堡。

彼得一世可不是突发奇想,当时的俄国在政治、经济、文化、科技各个领域都落后于西欧,被认为是一片蛮荒之地。就拿精英阶层贵族做个比较吧。在西欧,贵族拥有自己的土地和庄园,生活富足讲究,有大把时间从事文学和艺术,进行发明创造,他们是当之无愧的文化精英、社会精英。俄国贵族却完全不同,他们没有自己的土地,因为俄罗斯的土地都属于沙皇,法律上,贵族只是沙皇的奴隶,必须绝对服从命令。当然,沙皇也会赐予贵族领地和农奴,但可以随时收回,就连贵族的身份,沙皇也能任意剥夺。像意大利的美第奇、英格兰的卡文迪许这样源远流长、根深叶茂的贵族之家,在18世纪前的俄国根本就不存在。相应的,贵族的生活方式和文化活动也无从谈起了。

那时候的俄国贵族,生活条件简直可以用艰辛来形容。他们别说庄园了,连好一点的房子都盖不起,大多数贵族都住在小木屋里,家具破败、饮食粗陋,不比农民强多少。一位在1630年代常驻俄国的欧洲特使就曾经记录到,睡得起羽毛床垫的俄国贵族少之又少,那他们睡哪儿呢?在长凳上铺上垫子、稻草或者衣服直接躺下,有的干脆跟仆人、鸡鸭混在一起睡。瞧瞧,这哪有一丁点儿贵族范儿?这样的人不能指望他有什么文化造诣。事实上,俄国贵族大多不识字,有的连2+2等于几都算不清楚。沃伦佐·美第奇这种能跟米开朗琪罗谈笑风生的大贵族,在俄罗斯出现的概率基本为零。

这样糟糕的文化软实力,同俄国日益增长的国力是极不匹配的。经过历代沙皇的扩张,到彼得一世登基的时候,光算国土面积,俄罗斯已经是大国了。然而文化落后的面貌并没有改观。当时,西欧各国已经经历过宗教改革、文艺复兴和地理大发现,18世纪初,启蒙运动开始兴起,对此,俄国人一律毫无反应。所以在西欧国家眼里,他们就是一群没有文化的野蛮人。

彼得一世主政后带队去法国、英国、荷兰等地考察,被西方的先进文明所震撼。尤其让他感到难堪的是手下人的表现。逗留英国期间,彼得一世的随从在一栋别墅里住了三个月,等他们离开,主人惊讶地发现,草坪被挖开了,窗帘被扯烂了,家具被毁坏了,更有甚者,挂在墙上的家庭成员画像,被俄国人当作靶子,打得千疮百孔。气坏了的主人向俄方索要巨额赔偿,搞得彼得一世灰头土脸。

痛定思痛,彼得一世意识到,如果不改革,俄罗斯只能是被人瞧不起的三流国家。所以一回俄国,他就锐意改革,推行各项改革措施。彼得一世的作风是相当强悍的,臣民们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最显眼的举措就是打造新首都圣彼得堡。

之前莫斯科一直是俄国首都,可彼得一世认为,莫斯科象征着野蛮落后和不思进取,只有抛弃它另建新都,才能表达彻底改革的决心。为此,彼得一世以西欧各国首都为参照,规划圣彼得堡。他从西欧招募建筑师、工程师、艺术家、景观设计师,力求把圣彼得堡建成原汁原味的欧洲大城市。比如沙皇居住的冬宫,就属于典型的巴洛克风格,雕刻精美、富丽堂皇。夏宫则以法国凡尔赛宫为范本,彼得一世还指示,夏宫的规模和景观要超越凡尔赛宫。

彼得一世把学习西欧的信念贯彻到城市建设的各个方面,街道、桥梁、住宅、教堂统统仿照西欧标准。从1703年动工,耗费9年光阴,圣彼得堡终于被打造成一座彻头彻尾的欧洲城市。俄国思想家赫尔岑后来说过一句名言,圣彼得堡最大的特色就是综合了欧洲各大城市的特色,你能在这里看到伦敦、巴黎、威尼斯、阿姆斯特丹等都市的影子。

本书作者则指出,彼得一世其实大有深意,他把圣彼得堡当作全面欧化的标杆竖起来,目的就是将俄国人改造成欧洲人。首当其冲的就是贵族。迁都圣彼得堡后,彼得一世着手改革贵族制度。他把贵族划分为14个等级,并授予相应的官职,不同等级的官职享有的特权不同,等级越高,权力越大,拥有的土地和农奴也就越多。拥有了相对独立的土地权和财产权,俄国贵族就有了建立庄园、过贵族生活的资本了。

但彼得一世还不放心,他像个家长,教这些没见过世面的熊孩子怎么建豪宅,怎么在宴会上用餐、应该拥有多少仆人、穿什么样的衣服、剪什么样的发型、怎么说话、使用什么样的社交礼仪,总之事无巨细,他都手把手教,简直操碎了心。

在彼得一世的推动下,俄国贵族迅速欧化,而且在奢华程度上,反超过着让欧洲老牌贵族都惊叹的欧式生活。以沙皇最宠幸的舍列梅杰夫家族为例,这个家族在圣彼得堡、莫斯科都建有规模宏大的庄园。它在圣彼得堡的豪宅因喷泉环绕,俗称喷泉宫,几百年间,普希金、阿赫玛托娃等文学大家都来住过。舍列梅杰夫家族的生活可以说是全盘欧化的,衣服、食物、乐器、纸张一律从欧洲进口,动不动就举办盛大晚宴,欣赏古典音乐、观看歌剧或者跳宫廷舞。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俄国其他贵族紧随其后,只用了一代人的时间就华丽转身,变得跟西欧贵族没啥两样。这正是彼得一世希望看到的。

贵族打头阵,俄国全面欧洲化,这对俄罗斯文化产生了两个重要后果。

第一,贵族成为俄罗斯文化最主要的传承者和创造者。这是因为贵族率先学习西欧文化,又占有庞大的社会资源,相对于广大农民和城市平民,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因此贵族自然就成为整个俄国最有文化的人。所以纵观俄罗斯文化史,唱主角的一直是贵族。思想家赫尔岑、文学家屠格涅夫、托尔斯泰、音乐家柴可夫斯基、画家康定斯基等等,这份名单可以一直开下去,最后你会发现,我们耳熟能详的文艺巨匠几乎全是贵族出身,这是俄罗斯文化的显著特点。

再来看第二个后果,俄国长期没有自己的民族文化,在文化交往中产生了严重的贸易逆差,只有输入没有输出。彼得一世的改革是抛弃传统,全身心学习西欧,这其中法国又最受推崇。1819世纪,法国是欧洲大陆最强大的国家,凡尔赛宫是欧洲时尚中心,引得俄国上下全力效仿。那时的俄国贵族自幼接受法式教育,说一口流利的法语,对法国文化如数家珍,膜拜得五体投地,可以说是精神法国人。对于俄罗斯本土风俗,他们反倒非常隔膜,很多贵族竟然连俄语都不会说。

在这种情况下,所谓俄罗斯文化不过是西欧文化,尤其是法国文化的翻版。所以,从彼得一世到叶卡捷琳娜二世的将近100年里,俄国没有像样的文化人。据统计,18世纪最后25年,俄罗斯出版了500种文学作品,仅有七种是原创,其他都是从欧洲引进的。换言之,在两位雄主统治下,俄国国力强盛,但在文化交往上始终处于严重的逆差,俄国依然是个被西欧国家轻视的小矮人,俄语被看作是落后的低级语言,这恐怕是彼得一世没想到的。

看来一个文化大国,只能建立在本民族文化之上。但是当时俄国最有文化的贵族,连母语都说不利索,又怎么能指望他们创造本民族文化呢?

不过转折很快发生了,这就是我要讲的第二个关键年份——1812年。

这一年6月,拿破仑率领60万大军入侵俄国,仗打了半年,法军惨败,这被认为是拿破仑由盛转衰的标志。有趣的是,法俄战争对俄罗斯文化也起到了转折的作用。

首先,这对于沉迷西欧文化,尤其是崇拜法国的俄国贵族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冲击。他们尴尬地发现,素来以文明大国自诩的法国,居然发动侵略战争,而且是不宣而战,这激起了贵族的民族意识,他们纷纷投身军旅,为祖国而战。

贵族们热心参战,就势必要同普通士兵密切接触。当时的俄国士兵多为农民,其中大部分还是身份低贱的农奴。贵族本以为这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嘛,然而在朝夕相处的日子里,他们被士兵的淳朴和善良深深打动了。在战场上,士兵怀着朴素的爱国情,英勇献身。经过战争洗礼,贵族军官同农民士兵之间建立起了同生共死的深厚情谊,社会风气也为之一变。不少贵族像农民那样,留起标志性的俄罗斯大胡子,并且自发地学起了俄语。至此,俄罗斯民族文化逐渐形成,并终于在1830年代迎来第一个高峰,代表人物就是普希金。

普希金出身贵族,从小受法式教育,八岁就能用法文写诗。1812年的拿破仑入侵,给他的心灵带来了极大震撼。当时普希金只有13岁,不能上阵杀敌,但贵族军官觉醒了的民族意识,以及他们对本土文化的全新认知,已经在上流社会传开,人人都在谈论,普希金深受影响,展开了反思。他认为,由于盲目崇拜西欧,俄语被法语等欧洲语言侵害,失去了活力,当务之急是要找回俄语。

这可不容易,当时的俄语主要由农民使用,水平比较低,而习惯说法语的贵族骤然改说俄语,立刻发现很多词汇俄语里没有,比如同情、冲动、长酷(此处应为“长期”)、流感等等,这给文学创作造成了莫大的困难,因为作家无法用母语思考,也就无法用母语表达自己的情感和思想。

怎么办?好在普希金的童年经历帮了他大忙。把普希金带大的保姆就是一位农奴,她用俄语给普希金讲过很多民间故事,所以和一般贵族不同,普希金对俄语是非常熟悉的。于是他自觉地把民间文学的经验运用到创作中去。1820年完成的长篇叙事诗《鲁斯兰与柳德米拉》,取材于民间传说,这本身就是一种创新。普希金大量使用农民的生活词汇,甚至包括一些粗口,这使整首诗充满了俄罗斯风情。

此后,普希金又推出长诗《叶甫盖尼·奥涅金》、长篇小说《上尉的女儿》等,这些作品通俗易懂,艺术价值比起西欧文学也毫不逊色。普希金声名鹊起,成为第一位享有国际性声誉的俄国文豪。相应的,俄语也从遭人鄙视的丑小鸭,被证明同样能写出伟大作品,登堂入室。

所以,本书作者认为,普希金的最大贡献是把原本只是农民使用的俄语,运用到了文学创作中,提升了俄语的档次,使之成为一种文学化的语言。可以说,此后俄罗斯文坛上那些星辰般璀璨的巨匠,从屠格涅夫到阿赫玛托娃,都站在普希金的肩膀上。而这一切又都要追溯到1812年拿破仑发动战争的那个春天。

不过,这还不是故事的全部。随着法军败退、俄军反击,一部分俄国军官以胜利者的姿态进入巴黎,但他们很快就得意不起来了。因为军官们发现,法国大革命的核心理——民主、自由、平等,在法国已经深入人心,反观俄国还在实行农奴制。

15世纪后期,沙皇俄国的前身莫斯科公国以法律的形式,剥夺了农民自由买卖土地和自由迁徙的权利,将其固定在土地上,失去了自由的农民逐渐沦为农奴。彼得一世的改革明确了贵族和地主对农奴的所有权,进一步强化了农奴制。到了19世纪初期,大多数俄国农民都已经成了农奴,只有少部分还保留着自由农的身份,但日子也是越来越难过。农奴承担着繁重的劳动,一生忙碌却没有任何权利,生杀大权都捏在主人手里。前面提到的舍列梅捷夫家族,就拥有超过20万农奴,他们的奢华生活,其实就建立在剥削农奴血汗的基础之上。

一想到这儿,那些在巴黎接受了启蒙思想洗礼的军官就羞愧难当。他们认识到,俄国贵族之前对法国文化的崇拜只不过是学到了皮毛而已。这批人返回俄国后,开始积极传播民主思想,其中最具号召力的就是近卫军军官恰达耶夫。他猛烈批判农奴制,呼吁解放农奴,赋予其公民权。普希金就深受其影响,实际上,年长五岁的恰达耶夫可以说是普希金的精神导师,普希金就是由恰达耶夫引荐进入到进步军官圈子里的。1818年,普希金写下名作《致恰达耶夫》,鼓励同伴们:“俄罗斯会从沉睡中惊醒,在专制的废墟上,人们将铭记我们的姓名。”

182512月,一部分军官试图推翻专制制度,史称12月党人起义。起义遭到沙皇尼古拉一世的严厉镇压,此后,恰达耶夫也因发表《哲学书简》抨击沙皇专制,被官方认定为疯子。

起义虽然失败了,12月党人的精神却给俄罗斯文化带来深远影响。如果说贵族军官从农民身上重新发现了本土文化,那么12月党人就在巴黎重新发现了欧洲。自此,本土与欧洲两种元素相互碰撞融合,形成了俄罗斯文化的三大基因密码,这也是我将在下集中重点讲述的内容。

今天继续讲《娜塔莎之舞》。

上集中,我讲了俄罗斯文化的两个关键年份:1703年和1812年。前者为俄罗斯文化注入了西欧文化的基因,后者则促使俄国贵族重新发现本土,为俄罗斯文化注入了传统文化的基因。

那么,在下集中,我将讲述俄罗斯文化的三大基因密码。

先来讲第一大基因密码:知识分子扎根农村,不断从中吸取养分,创造出独具一格的俄罗斯民族文化。这还得从12月党人说起。起义失败后,500名成员被捕,其中五名被绞死,另有121名被剥夺贵族头衔,流放西伯利亚。沙皇认为这是一种严厉惩罚,而对12月党人来说却是种历练。之前他们虽同情农民,可毕竟是贵族,双方的社会地位相差悬殊。现在12月党人同农民生活在一起,甚至成为他们的一份子,这使他们对本土传统的理解大大加深了。

嗯,代表人物是谢尔盖·沃尔孔斯基公爵。他因参加起义被削去爵位,剥夺财产,流放到6000 km之外、中俄边境的一座银矿戴罪劳动。沃尔孔斯基开始与农民打交道,并且按照农民的方式说话和思考。他被流放30多年,从外表到思想都发生了巨大变化。他摒弃了优雅的生活,变得粗犷有劲儿,能和农民谈笑风生。他也越来越感到,必须尽早改革,把土地分给农民。可以说,沃尔孔斯基背弃了所属的贵族阶级,他彻底农民化了,被农民们亲切地称为“农民公爵”。

沃尔孔斯基还发现,农民对公正和平怀着一种出自天性的热爱,这让他认识到,改变沙皇统治,推动俄罗斯走向政治文明,希望就在俄罗斯农民身上。沃尔孔斯基的经历具有相当的感召力,很自然的,他被年轻贵族奉为精神偶像,其主张也深入人心。托尔斯泰就是其中一个。

托尔斯泰生于1828年,即12月党人起义3年后。论起来,他同沃尔孔斯基还是远房表亲,所以对12月党人的事迹,托尔斯泰自幼耳濡目染,心向往之。1859年,托尔斯泰同沃尔孔斯基见了一面,更加深了敬意。后来创作《战争与和平》时,男主人公就叫安德烈·沃尔孔斯基,托尔斯泰以这样的方式向偶像致敬。他的作品中也处处闪现着对农民的同情,比如《安娜·卡列琳娜》里的列文,就是一位同情农奴的农奴主;《复活》主人公聂赫留朵夫,为年少时奸污农奴少女玛斯洛娃深深忏悔。

托尔斯泰可不是说说而已,他努力做到言行合一。作为伯爵,托尔斯泰拥有庄园和农奴,明明可以过得很舒坦,他却折腾了一辈子。托尔斯泰建了十多所农民子弟学校,帮助他们用知识改变命运。他也尽量减轻农奴负担,1861年,沙皇亚历山大二世废除农奴制,赋予农奴公民权,托尔斯泰积极响应,把庄园中相当一部分土地分给了农奴。俄罗斯虽大,如此实诚的贵族也很难找出第二个。

在《复活》里,聂赫留朵夫干脆把土地统统分给农民,开始自食其力。托尔斯泰晚年也打算这么干,无奈妻子强烈反对,82岁的他愤然出走,最终死在火车站的一座小木屋里。临终前,托尔斯泰喃喃自语:“农民呢,他们是怎么死的?”

托尔斯泰并非个案。农奴制废除后,一股民粹主义思潮在年轻的贵族知识分子中兴起,他们自称民粹派,认为贵族靠着剥削人民,过着奢侈的生活,所以生来就有罪。民粹派思想家米哈伊罗夫斯基说:“我们欠人民的太多,这已经成为我们良心的沉重负担。”因此民粹派提出到人民中去,把农民从苦难中解救出来,以此赎罪。于是成千上万的学生离开大城市,去往乡村,他们分担农活,学习手艺,教农民读书写字,甚至鼓动农民革命,反对沙皇。

由于太过书生气,民粹派的农民难以理解,而且农民崇拜沙皇,当听说要反对沙皇,他们怒火中烧,叫警察把这帮学生娃抓了起来。所以民粹运动本身并不成功,但民粹主义在艺术领域意外地结出了硕果。这就必须提到一个人:弗拉基米尔·斯塔索夫。此人经历传奇,他父亲是建筑家,圣彼得堡的好几座教堂就是由他设计的。斯塔索夫本人也在欧化的圣彼得堡长大,拥有不俗的艺术品位。他曾长期担任公共图书馆美术部主任,发表艺术评论,提携艺术新秀,在艺术界拥有很大的影响力。

斯塔索夫对民粹派的政治诉求没太多兴趣,不过“到人民中去”的号召让他很受启发。斯塔索夫认为,俄罗斯艺术家总是模仿西欧,缺乏独立性和原创性,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只有深入普通俄国人的生活,从中寻找灵感和题材。在斯塔索夫的倡导下,不少艺术家深入农村,其中画家列宾和音乐家穆索尔斯基的成绩最为突出。

先说列宾。1870年夏天,26岁的列宾来到伏尔加河上游,观察那里的纤夫,随后他创作了名画《伏尔加河上的纤夫》。我们特意找来这幅画,放在了听书笔记中,大家可以直观地感受一下它的艺术魅力。在列宾之前,画家通常从古希腊神话中取材,或者为上流社会画肖像画,即便偶尔有人画农民,也会浪漫化处理,呈现出宁静的田园气氛。列宾不一样,他用诚实的笔触,描绘了纤夫的艰苦劳作和悲惨生活,把画笔对准普通人,呈现他们的命运,这在俄罗斯绘画史上是头一遭。难怪斯塔索夫看到《伏尔加河上的纤夫》后,拍案叫绝。在他的大力推广下,越来越多的画家开始用画笔描绘俄国人民的真实境遇。

再说音乐家穆索尔斯基。他自幼跟母亲学钢琴,七岁就能演奏匈牙利音乐家李斯特的作品,可谓神童。不过他并不满足于欧洲古典音乐,而想寻找一种本土化的音乐语言。1857年,穆索尔斯基认识了斯塔索夫,为后者的魅力所倾倒。1862年,斯塔索夫创办自由音乐学校,培养本土音乐人才,穆索尔斯基立即加盟,与另外四位音乐家组成了“强力五人组”。他们大量运用乡村歌曲、哥萨克舞蹈、教堂圣歌等元素,使自己的作品同古典音乐相区别。这其中最成功的就是穆索尔斯基的钢琴组曲《图画展览会》。你现在听到的背景音乐,就是这首曲子的开头部分。

这首曲子好在哪里呢?本书作者指出,从这部作品中,你几乎听不出欧洲音乐理论的痕迹。首先,它结构松散,同强调秩序感的西方古典音乐完全不同。具体到音乐元素,《图画展览会》也是独树一帜,例如,开头那段曲调源自民谣,主旋律以G大调为基调,而这是俄罗斯乡村音乐的标志。至此,穆索尔斯基创造了俄罗斯的音乐语言,并且得到欧洲音乐界认可。从那时起,俄罗斯在世界音乐舞台上拥有了独立地位。

其实,俄罗斯的本土传统中不只有农业文化,这就要讲到俄罗斯文化的第二大基因密码:流淌着东方文化的血液。这里的东方文化指蒙古文化和拜占庭文化。

先讲蒙古文化。1237年,蒙古骑兵突袭基辅罗斯,并攻陷了俄罗斯几乎所有的重要城市。此后的250年里,俄罗斯一直处于蒙古可汗控制之下,这被俄罗斯人视为奇耻大辱。所以,当莫斯科公国摆脱蒙古人统治,并统一俄罗斯之后,对这段历史讳莫如深,就算提到也都是负面评价,比如蒙古的暴虐统治,使俄罗斯人民陷入了悲惨境地。

1812年以后,贵族知识分子转而认同本土传统,不过他们对蒙古统治时期仍然没啥好感。蒙古可汗要求子民绝对服从,被认为是沙皇专制的源头,这倒不完全是空穴来风,沙皇一词就来自蒙古语“可汗”,并且在俄语中,沙皇和可汗这两个词是可以互换的。所以赫尔岑戏称沙皇尼古拉一世是“会用电报的成吉思汗”。

可另一方面,蒙古文化的痕迹是抹不掉的。比如说很多俄罗斯人有蒙古血统,像人们熟悉的作家果戈里、屠格涅夫,思想家恰达耶夫、别尔嘉耶夫,以及政治家布哈林,都是蒙古后裔。就连击败拿破仑的俄罗斯民族英雄库图佐夫元帅,其家族都带有蒙古基因。

最早正面描述蒙古遗产的是文学家莱蒙托夫。他生于1814年,自幼体弱多病,家人多次带他去高加索疗养。高加索地区蒙古后裔比较集中,当地的风土人情给莱蒙托夫留下了深刻印象。他觉得跟喧嚣浮夸的圣彼得堡比,高加索人的朴素和野蛮反而是一种可贵的品质。渐渐的,高加索成了他的精神家园。1840年,莱蒙托夫发表长篇小说《当代英雄》,主人公毕巧林同圣彼得堡的上流社会格格不入,直到去了高加索才找到精神寄托。这一情节设计隐含着莱蒙托夫的认知:相比较西欧文化,蒙古文化才融入了俄国人的灵魂深处。

长久以来,这种观点不被主流社会接受。不过到了19世纪后期,随着沙俄帝国扩张到中亚地区,越来越多的人觉得,应当把包括蒙古在内的东方文化视作俄罗斯文化的一部分。前面提到的斯塔索夫就是其中一位,他主张蒙古文化对俄罗斯所有的艺术领域,包括文学、音乐、服饰、建筑、家居设计等都有影响。例如,民间史诗所歌颂的古代英雄,大多来自东方。

这里还要介绍一个人:瓦西里·康定斯基。1889年,还是莫斯科大学法学系学生的康定斯基忽然病倒了,于是前往科米地区疗养。科米地区位于俄国东北部,森林覆盖,聚居于此的科米人仍然保持着传统风俗。康定斯基很快对科米人的生活方式产生兴趣,并进行调查,结果他吃了一惊。表面上科米人信奉沙俄帝国的国教东正教,可私下里他们真正信奉的是萨满教。什么是萨满教呢?简单说,这是一种类似于巫术的民间信仰,流行于包括蒙古高原在内的亚洲北部。和信奉一神论的基督教不同,萨满教主张泛神论,森林、风、水等万物都有各自的神来主管。形式上,萨满教有着浓厚的巫术色彩。康定斯基发现,科米人的萨满教是蒙古人传进来的,他们崇拜太阳,向风神和水神祷告,对着火焰说话。受萨满教影响,科米人的艺术原始、夸张、充满幻想,同崇尚规则、理性的欧洲艺术有着明显的区别。康定斯基意识到,俄国艺术摆脱欧洲艺术的阴影,机会就在科米人的原始艺术里。

回到莫斯科后,康定斯基拾起画笔进行尝试,他的画作由几何图形和线条构成,而这些图形和线条灵感就来自科米人的原始艺术。康定斯基获得了巨大成功,被认为是欧洲抽象绘画的先驱。康定斯基的代表作是《黄红蓝》,我们特意把这幅画放在了听书笔记中,感兴趣的朋友可以欣赏一下。在康定斯基的带动下,俄罗斯涌现出一批抽象艺术家,如马列维奇、冈察洛娃、布尔柳克等。现如今回顾抽象艺术的历史,俄罗斯是不能绕过的存在。

讲完蒙古文化,再来看东方文化的另一个分支:拜占庭文化。拜占庭明明在俄国西边,怎么把它算作东方呢?这是因为对西欧来说,拜占庭帝国在东边,所以在西方语境中它属于东方。此外,拜占庭帝国就是东罗马帝国,相对于西罗马,他当然也是东方了。

拜占庭文化融入俄罗斯,发生在莫斯科公国摆脱蒙古统治之后。1453年,奥斯曼帝国攻陷君士坦丁堡,拜占庭帝国灭亡。过了20年,莫斯科大公伊凡三世迎娶拜占庭末代皇帝的侄女索菲亚,又过了几十年,伊凡四世加冕为第一代沙皇,人称伊凡雷帝。伊凡雷帝改国号为沙皇俄国,由于身上流着拜占庭皇室的血,沙皇就以拜占庭的继承人自居,同时将拜占庭尊奉的东正教立为国教。

东正教在很大程度上塑造了俄国人的国民性。例如东正教会极端重视仪式,一切都要按规矩来,任何改革都是歪门邪道,这造成了俄国人的保守和顽固。教会也非常强调秩序,认为谁是贵族、谁是农奴,都是上帝决定的,不可更改。沙皇的权力更是来自神授,绝对不容许挑战。这种思想维护了沙皇的专制统治,所以对教会俄国知识分子历来多有不满。托尔斯泰就经常批评教会教条顽固,双方的分歧愈演愈烈,晚年时托尔斯泰被教会开除教籍。

但另一方面,东正教也塑造了俄国人虔诚朴素的品质,而这又是知识分子赞赏的。因此也有人对东正教持肯定态度,把它当做俄罗斯的灵魂。文学家和思想家陀思妥耶夫斯基就认为,俄国人具有一种承受苦难的精神力量,他们对同胞怀有同理心和责任感,同情弱者和穷人。更重要的是,俄国人有着强烈的道德感,一旦犯下罪行就力求赎罪。

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长篇小说《卡拉马佐夫兄弟》里,军官佐西马因情场失意,拿勤务兵出气,猛抽他耳光。第二天醒来,他感到了深深的羞愧和耻辱,立刻向勤务兵道歉,随后辞掉职务去修道院做僧侣。另一部小说《罪与罚》的主人公拉斯柯尔尼科夫谋杀了放高利贷的阿廖沙,他用自己是大学生,不是凡人,而阿廖沙放高利贷有害于社会来辩解。但在情人索尼娅的开导下,他幡然醒悟到自己并不比别人高贵,于是拉斯柯尔尼科夫主动认罪,被发配到西伯利亚服了7年苦役,最终重获新生。值得一提的是,拉斯柯尔尼科夫的灵魂导师索尼亚,正是虔诚的东正教徒。

可以说,苦难、牺牲和救赎贯穿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创作,这也是许多俄罗斯思想家、艺术家念念不忘的主题,在绘画、音乐、宗教、思想等各个领域都有显著的表现。

到现在为止,我们都在讲俄罗斯知识分子对本土文化的发现和创造。你或许要问,1812年后,彼得一世引进的西欧文化被抛弃了吗?当然没有,实际上它一直在流传和更新,并且同俄罗斯本土文化进行着互动。这就是俄罗斯文化的第三大基因密码:在西方与东方之间不断的碰撞和交融。

1812年后,一部分贵族转向本土,但在皇室和大贵族的主导下,上流社会依然保持着欧化的生活方式,法语依然是不可或缺的社交语言。一些艺术家和思想家坚持认为,西欧文化才是高雅的文明。比如音乐家安东·鲁宾斯坦,他一生创作了15部歌剧,200多首钢琴曲,都是严守古典音乐规范的作品。1861年,鲁宾斯坦创建圣彼得堡音乐学院,这座学院以德国古典音乐为榜样,推崇巴赫、莫扎特和贝多芬,而对于俄罗斯民族音乐,鲁宾斯坦十分鄙视,说那都是些半吊子作品,不值一提。

鲁宾斯坦激怒了很多人,前面提到过的艺术评论家斯塔索夫创办自由音乐学校,就是要同他对抗。在思想领域,则形成了西化派和斯拉夫派之争。西化派的先驱就是我在第一部分介绍过的恰达耶夫,他深受法国启蒙思想的熏陶,严厉批判东正教和沙皇专制,认为俄国应当效仿西方的民主制度。这一主张被更加年轻的思想家,如赫尔岑、别林斯基、巴库宁等人继承,并形成了所谓西化派。

在对待农民的态度上,西化派强调俄罗斯农民并没有特别的优点,只有加快现代化,改变俄国以农业文明为主的面貌才是王道。斯拉夫派则针锋相对,认为俄罗斯之所以是俄罗斯,东正教和农业文明是关键因素,没有他们,俄罗斯文化的独立性和主体性将无从谈起。陀思妥耶夫斯基算是广义上的斯拉夫派,他曾经说过:“俄罗斯农民最有道德,你随便找个杂役,都要比任何一个欧洲绅士高贵。”思想家霍米亚科夫、基列耶夫斯基以及萨马林也持相同观点。

西化派和斯拉夫派从1830年代展开争论,逐渐达到白热化。不过到了1860年代,俄国思想界达成了共识:政治制度方面学习西欧,改变沙皇专制,但文化上不能和传统完全割裂,而要走融合的道路。

俄罗斯芭蕾舞正是东西方文化融合的成果。芭蕾舞起源于意大利,彼得一世时传入俄国,风靡一时。不过到19世纪后期,欧洲的芭蕾舞已经没落,不再有新作品诞生。西方不亮东方亮,这一时期,俄罗斯芭蕾舞却迎来了黄金时代,这离不开柴可夫斯基和加吉列夫的努力。两人相差30多岁,一前一后,为俄罗斯芭蕾舞的兴盛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柴可夫斯基出生于1840年,师从安东·鲁宾斯坦的弟弟、钢琴家尼古拉·鲁宾斯坦。从1876年到1890年,柴可夫斯基写了三部芭蕾舞剧:《天鹅湖》《睡美人》和《胡桃夹子》,部部经典。可以说他几乎是以一人之力挽救了芭蕾舞。加吉列夫的贡献则是创建了俄罗斯芭蕾舞团,并将俄罗斯民间舞蹈融入芭蕾舞中。1909年,加吉列夫率舞团赴巴黎演出原创芭蕾舞剧,结果,带有浓郁异域风情的俄罗斯芭蕾舞征服了法国上流社会,俄国就此成为世界芭蕾舞艺术的中心,并且反向输出,吸引意大利、法国、英国、丹麦等地的舞者前来学习。至今芭蕾舞的审美标准还是俄罗斯定的。

嗯,不止芭蕾舞,20世纪前后,俄罗斯文化全面开花,在文学、哲学、音乐、绘画、建筑等传统领域涌现出一批具有世界性影响力的思想家和艺术家,新兴艺术领域也是名家辈出。例如,在刚刚诞生的电影艺术领域,就出现了表演理论大师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他在《演员的自我修养》一书中阐述的表演体系,至今拥有强大的生命力。而爱森斯坦等著名导演对蒙太奇的运用,也早已成为电影的基本表现手法之一。

莫斯科还是先锋艺术家的聚集地,他们同西欧的表现主义、达达主义频繁互动,产生出独树一帜的俄罗斯先锋派艺术。从1917年到1929年,大约300万俄国人移居欧美国家,其中有不少文化人,如音乐家斯特拉文斯基、作家纳博科夫、宗教哲学家梅列日科夫斯基。他们将俄罗斯文化扩散到各地,也吸取当地文化,更新了创作。而留在故土的知识分子在坚守信念的同时,也在努力创新。他们的代表就是诗人阿赫玛托娃。

1889年,阿赫马托娃生于敖德萨,十几岁时迁居圣彼得堡。青年时代,他过着贵族生活,文化观念也更亲近西欧。他的早期诗歌受象征主义影响,显得神秘、难以捉摸。但内心深处,阿赫玛托娃仍然是爱国者。10月革命后,他的同伴,比如小说家蒲宁等纷纷移民欧美,文学活动随之停顿,阿赫玛托娃的生活陷入了困顿,但他拒绝出走,明确表示:“一位诗人如果在1917年之后离开俄国,就是犯罪,自己有责任同人民在一起,承担所有的欢乐和痛苦。”

卫国战争期间,列宁格勒,也就是从前的圣彼得堡被德军包围,为提振士气,官方邀请阿赫马托娃发表广播讲话。讲话中,他用俄罗斯人心目中的伟人彼得大帝、普希金、陀思妥耶夫斯基等人的事迹鼓励民众。阿赫玛托娃还创作了大量诗歌,激励前线将士。这时候他已经完全摆脱了象征主义,语言简洁明晰,富于感染力,深受红军战士的喜爱。从那时起,阿赫玛托娃的诗歌就代表了俄罗斯人民的心声,如同他自己所说的:“亿万人民用我的呼喊抗议。”阿赫玛托娃因此被誉为“俄罗斯诗歌的月亮”,这枚月亮也为璀璨的近代俄罗斯文化画上了耐人寻味的句点。

最后,我将用阿赫玛托娃的一首诗,作为本书解读的结尾。这是他为所有俄罗斯人发出的祷告:

让我饱尝坎坷岁月的辛酸,

让我窒息、发烧、失眠,

夺走我的婴儿、我的朋友,

还有我吟唱的神秘才干。

经受了一连串难熬的日子,

我跟随你的弥撒如此祈祷:

但愿黑暗的俄罗斯上空,

乌云变成彩霞,辉煌照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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