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的位置是:网站首页>文学文学
《包法利夫人》:农家女爱玛,贵族教育下的悲剧人生
铛铛铃2025-09-23【文学】558人已围观
简介
今天给大家带来的是
19世纪法国大文豪居斯塔夫·福楼拜的代表作《包法利夫人》。
小说的主人公艾玛,在修道院中度过了饱读浪漫派作品的青年时代。因为不满平庸的婚姻生活,她一脚踏入了婚外情和借债的泥潭,无法自拔。最后,她积债如山,走投无路,服毒自尽。
有人说,福楼拜的写作是在败坏道德,当局甚至把他告上了法庭。他们认为这本书会把女性引向寻欢作乐与通奸。有人却认为,福楼拜的写作好比手持一把解剖刀,冷静又深刻地刻画了19世纪法国的社会现实。《包法利夫人》的悲剧是整个时代的悲剧。
这到底是一部怎样的小说呢?一起来听。
查理·包法利是个相貌平平的乡村医生,他生性迟钝,在母亲的安排下,与一个一年有1200法郎收入的寡妇杜比克夫人结了婚。这个杜比克夫人不仅一手掌控家里的财产,还时刻盯着查理的饮食起居和行医工作。她甚至说:“为了她的健康,希望查理多爱她一点。”爱她,一个45岁满脸疙瘩、像一把干柴的老女人,查理失望极了。她原本以为结婚之后她就能够获得自由,但他什么都没做。他为人老实,继续行医、继续生活。
这天凌晨,查理被请去拜尔托田庄接一条断腿。在路上,他一边迷迷糊糊地回忆自己知道的所有接骨方法,一边听那个领路的孩子介绍摔断腿的卢欧先生。她是个富裕的农民,太太已经去世两年了,身边只有女儿帮忙料理家务。
到了卢欧先生家,查理做梦都没有想到,他的腿伤极易处理。简单包扎完,卢欧先生留查理用饭。就在这时,查理见到了艾玛小姐。她嘴唇丰润,脖子奇长,脸蛋儿带着玫瑰色,一头长发像瀑布一般又黑又顺。她长得真美呀!
原来打算三天过后再来给病人复查,查理第二天就来了。此后的一段日子,她每周都要来两次。他的殷勤惹怒了家里的妻——杜比克夫人,她到处打听,得知卢欧先生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儿,还曾被送到修道院培养长大。既然这样,那她理所当然地会跳舞、会绘画、会绣花、会弹琴了。这简直是忍无可忍,杜比克妇人骂道:“难道不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你去看她的时候才容光焕发,才不管风吹雨打,也要换上你的新背心啊!”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查理被妻子吵得又烦又累,只好发誓再也不去拜尔托田庄了。
如果查理想要艾玛的话,我就把艾玛给他。
就在开春,杜比克夫人的财产保管人带着全部现金逃跑了,杜比克夫人的谎言被揭穿了,她根本没有什么了不得的遗产。一个星期以后,她在院子里晾衣服,突然一口血吐出来,第二天就死了。
办完了丧事,查理抱着头,靠着书桌坐了一夜。无论如何,这个女人到底爱过她。
没过不久,卢欧老爹送诊费来了,他把查理看成难得一见的名医,喊他救命恩人,还竭力安慰丧妻的查理:“包法利先生,打起精神来吧。眼看春天来了,您到我们那儿去打野兔也好散散心。您知道我女儿一想到您,就说您把她忘了。”
查理听了他的劝,几天后再次来到拜尔托山庄。那里和五个月前一模一样。她走进厨房,看见艾玛正靠着窗缝补袜子,没有披披肩,光溜的肩膀上冒着小汗珠,阳光穿过窗板,落在地板上,变成一道一道又长又亮的细缝。
按照乡下的风俗,艾玛请查理喝了一杯酒之后,两人便陷入了沉默。艾玛坐下来继续做女工,许久后她有些窘迫地说自己最近头晕,问查理洗洗海水浴会不会有好处。接着她又弹起修道院,带查理去参观自己的卧室,给他看自己的音乐簿、得奖的小书、立业做的头冠,甚至还讲起母亲的坟地。她时而高兴,时而忧郁,时而盯着查理看,时而又出神,不知想到哪儿去了。
查理晚上回来,仔细琢磨他说过的话,他整晚睡不着,辗转反侧地想:她以后会嫁给谁呢?啊,她以后会嫁给谁呢?想着想着,她明白不管怎样,她应该去求婚,但每次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了,只能羞红了脸,杵在艾玛面前。
其实卢欧先生早就明白了查理的心思,她仔细考虑了一番,觉得查理当女婿并不理想。不过大家都说她品行端正、懂节俭、有学问,她肯定不会计较嫁妆。再说自己的田庄年年赔本,债务也该清一清了。所以她想,如果查理想要艾玛的话,就把女儿给他。
到了9月,查理终于结结巴巴地开了口,卢欧先生问了女儿的意思,婚事很快就定了下来。
这个冬天他们过得很满足,办嫁妆、筹划婚礼,一切都像大有希望。那些应该从爱情中得到的幸福,她都没有得到。艾玛曾幻想过在半夜举行火炬婚礼,但这个古怪念头遭到了拒绝。她和查理只举行了普通的婚礼。婚礼结束后,艾玛便随查理到了道特小镇。
查理的房子有两层,底层是客厅、厨房、查理的诊所、破烂的库房,外边儿有院子、马棚、花园,二楼是卧室,上边还有个小阁楼。
结婚头几天,艾玛很快乐,整日忙着更改家里的布置。查理也很快乐,简直不知道该怎样爱她。不久,艾玛开始感到困惑,她以为自己是为爱情结的婚,但从前在书里读到的那些应该从爱情当中得到的欢愉、热情、迷恋,他都没有得到。
他想起自己13岁被父亲送到鲁昂城的修道院里,有一个老姑娘常常来修道院,她总是一边做女工,一边讲故事,把传奇小说悄悄借给大女孩子看,里边都是一些痴男怨女的恋爱故事,满是恋爱与亲吻。他感到沉醉,她巴不得自己就是小说中古老庄园的女主人,整天手托下巴,从华丽的窗台上遥望自己的情人。于是他开始对修道院的生活感到腻烦,她讨厌苑规,对祈祷和布道渐渐懈怠,不再相信修士们应当克制肉体、拯救灵魂的劝诫。但被父亲接回家不久,他又开始厌倦单调的田庄生活。就在他心灰意冷的时候,查理出现了。她以为这个男人将带给她那种不可思议的爱情,事实证明,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误会。
查理谈吐平常,见解庸俗,衣着普通,太过简省,既不会游泳,也不会击剑。她向艾玛表达感情,就像例行公事,无非是长时间的吻她、抱她,但这些并不能激起艾玛的任何一种情绪。
艾玛试着改变,她在花园的月光下为查理吟诵情诗,哼唱小调,可查理一点改变也没有。她无法想象这样平静的生活,难道就是她从前朝思暮想的么?不,不是的,她怨恨这种平静,怨恨查理雷打不动的稳定,甚至怨恨自己带给查理的幸福。
艾玛反复的问自己:“天哪,我为什么要结婚?”
他不想睡,他想让这种豪华生活尽力延长。
9月份,艾玛死寂的婚姻生活终于迎来了一件大事。因为查理一刀治好了昂戴维利耶侯爵的口疮,侯爵想邀请他们夫妇去参加舞会。艾玛眼睛闪着光,整个人活了过来。
是的,她永远记得那个夜晚。侯爵府邸是意大利风格的近代建筑,气势恢宏。七点钟入席后,艾玛一直沉浸在那种奢华而又浪漫的氛围当中。空气中飘荡着花香、肉香和漂亮的桌布气味,一道道精致的菜品在房内装饰的映衬下,显得金碧辉煌。
晚饭后,大家准备参加舞会,艾玛换了衣服,在镜子前重新梳妆。一位子爵走过来邀请她跳舞,她一边小心翼翼的踩着节拍,一边留心注意那些贵族们的言行举止。当一位夫人和一位先生悄悄的传递书信时,艾玛不禁瞪大了眼睛。而查理不会跳舞,只能呆呆的在人群中,目不转睛的看着妻子。
音乐结束,天就要亮了,大家都准备回去,除了艾玛,她想让这种豪华生活尽力延长,但舞会还是结束了。
回家以后,回忆舞会成了艾玛生活的重要内容。随着时间的推移,许多细节已经逐渐模糊,留在他心头的只有怅惘。他想去旅行,又想回到修道院,他想到死,又幻想有一天住到巴黎。
查理依旧每天骑着马四处奔波,她撩起乡下人肮脏的内衣,给人放血治疗,听快死的人哮喘。每天晚上回家,能在叔父的家里一边看着他美丽的妻子,一边享用摆好的饭菜,他就不敢再有其他的奢望。
艾玛仿照贵族的生活,给家里添置种种用不到的物品,给自己的衣裙花样翻新。查理虽然不懂,但都觉得可爱。可即便如此,艾玛还是越来越讨厌她。他的医术不高明,时时担心会治死人。她订了一份医学杂志,看不上5分钟就能睡着。他开始发福,举止也越发的粗俗,喝汤时还发出招人嫌的咕噜声。
艾玛越来越感到寂寞,性格也越来越古怪。他以为伯爵家每年都会有舞会,却再也没有等到新的邀请。他想起舞会上的几个公爵夫人,腰身比她粗,举止也比她粗俗,怎么偏偏她们才是快乐的贵妇?她埋怨老天的不公,沮丧到倚头顶墙哭个不停。
看到妻子这样,查理想,也许他该换个地方行医了。艾玛得的是精神疾病,换换水土也许就好了。
其实查理在道特呆了4年,名声已经稳稳当当,就这样搬走有点可惜,但查理已经顾不得了,艾玛才是她最关心的。
至于艾玛,她的内心深处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如果没有精神寄托,生活还有什么指望?
查理多方打听,离大城市鲁昂不远,有一个殷实的乡镇叫永镇,原来的医生不久前去了别处,查理正好可以补上这个空缺。
这个镇子没什么特别,街道短的出奇,两边只有几家店铺,最引人注目的是金狮客店,对面好迈先生的药房。药房铺面里都是瓶瓶罐罐,橱窗贴满药水药膏的广告,上面的招牌用金色大字写着“好卖药剂师”。
那天傍晚,郝迈殷切地接待了查理和艾玛。在金师客店的厨房里,药剂师一直在为查理介绍本镇的情况。艾玛百无聊赖的坐在那里,注意到厨房里还有一个金发青年,他叫莱昂,是这里的包餐客人,一个公证人的文书。她看起来寡言少语,举止得体,既有害羞也有伪装。他先是不言不语的望着艾玛,后来就跟她聊天:巴黎戏剧、小说标题、新式舞步以及外面的世界。
莱昂说:“我特别喜爱诗人,我觉得诗词比散文细腻温柔,更容易让人感动。”
艾玛反驳道:“可是读久了也腻,现在我就喜欢惊心动魄的故事,那些庸俗的人物、不起波澜的感情,和日常没有一点分别,真让我讨厌。”
莱昂继续说:“是啊,人生实在是太糟糕了,如果不把精神寄托在高贵的品性和纯洁的感情上,生活还有什么指望?”
艾玛和莱昂就这样来来回回,东拉西扯的谈着,一谈就是两个小时。药剂师仍在对着查理喋喋不休,一来是为了将来合作的利益,二来是因为他的药房没有执照,被人告发过,他怕包法利一家有一天也发现这个秘密,所以对她百般讨好。
就这样,艾玛和查理开始了新生活,但这生活似乎并不愉快。在这个镇上,并没有多少病人来找查理。两年下来,艾玛的化妆品再加上搬家的费用,差不多把积蓄都花光了。
搬家期间,艾玛又有了身孕。她起先还对肚子里的孩子感到好奇,后来因为经济拮据,不能随心所欲买一个有玫瑰罗帐的摇篮及顶绣花的铜帽,她便渐渐失去了当母亲的兴趣。
几个月后,艾玛生了个女孩,她非常不高兴,因为只有男人才能够享受自由自在的快乐。她给孩子取名白尔特,因为他想起在侯爵的舞会上,侯爵夫人曾经喊一个年轻女人白尔特,这个名字的字意是光明。
莱昂要去巴黎的花花世界了,而他还要在永镇过无聊的日子。艾玛产后休养身体,女儿交给一个木匠的女人儒雅。
一天,她忽然心血来潮,想去看看女儿,就朝木匠的村子里走去。正是中午,艾玛走到商人勒勒的铺子下,四肢无力,打不定主意是回家还是歇歇脚。恰巧莱昂夹着一卷文件从附近走来了。如果得知艾玛要去看孩子,莱昂吞吞吐吐,不敢再说下去。“您忙吗?”艾玛问。莱昂说不忙,艾玛便请她一道去。一路上,无论是交谈还是沉默,他们都感到非常舒服,似乎彼此之间有一种深沉而甜蜜的感情。他们四目相对,似乎说出了许多话。
从那以后,艾玛坐在窗下,每次远远的听见莱昂的脚步声,就心里一紧。药剂师常在家里举办舞会,本地的绅士们都不愿意参加,只有莱昂一次不落。她总是凑到艾玛跟前,和她一起看画册或者聊聊天儿。艾玛请他读几首诗,莱昂就拖长声音为她朗诵。
一天晚上,莱昂回到房里,发现屋里多了条浅色底上印着绿叶的毛毯,他大声嚷嚷,吵得镇上所有人都知道了。大家纷纷猜测,医生太太之所以给文书莱昂送礼物,一定是因为她喜欢她。莱昂也这样觉得,她想尽办法要对艾玛表白,但总找不到机会,机会来了,他又打了退堂鼓。
艾玛却不觉得自己对莱昂产生的是爱情,她认为爱情就是要骤然而至,燃烧生命。直到有一天,她躺在床上,脑子里不断浮现莱昂的声音姿态,她才知道莱昂对她是多么重要。
艾玛慢慢下了决心,只要有可能,什么都不能阻拦她。但莱昂迟迟没有行动,艾玛出于畏惧和羞涩,也伪装起来,每次莱昂在场,她总是做家务或者看孩子,显得很忙。她在丈夫面前表现温顺,两个人相敬相爱,让莱昂看了摸不着头脑。只有艾玛自己知道,她内心满是欲望和怨恨,她想得到肉体的抚慰,想自由自在的花钱,想热烈的表达感情,可是这些她一样都没有。后来他把这些痛苦统统都算在查理身上,她讨厌查理的平庸,却只能继续伪装着。
终于,莱昂放弃了,决定离开这讨厌的小镇,前往巴黎读法学专业。那里有无数的化妆舞会,无数明艳动人的女孩子,她们都在远远的向她招手。
莱昂和包法利夫人告别,两个人相顾无言,最后只是握了握手。
第二天,艾玛觉得自己仿佛身处一片悲凉死寂的荒原,感到身心疲惫。莱昂就要去巴黎的花花世界了,而她自己还要在永镇过无聊的日子。她感觉自己的爱情幻灭了,久而久之,她习惯了这种失落,她对爱情的渴慕也渐渐消失了。而查理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出什么异样。
两个人互相望着,欲望就像火一样燃烧。
这年春天,一个绅士来到了查理的诊所,他是永镇附近的罗德尔夫先生,34岁,有一个庄园、两块土地,独身,一年至少有1万5000法郎的收入。她一进诊所就解释,她的佣人想放放血。查理准备好工具,利索的在静脉血管上割开一道口子,鲜血像泉水涌出来。负责端着脸盆接血的小伙子竟然晕血,查理不得不喊艾玛过来帮忙。艾玛一步跳下楼梯,她一弯腰,那件滚了四道花边的袍就像喇叭花一样,在方石板地上摊开衣裙,随着她身体的曲线,展现出美丽的褶皱。这一幕被罗道尔夫先生看在眼里,带着庄稼汉回去的路上,罗道尔夫禁不住自言自语:“不错,真不错,这个医生太太简直像个巴黎女人。不过,那个傻里傻气的医生是从哪儿把她取来的?她肯定不爱医生,我能给她渴望的爱情,只不过事后怎么甩掉他呢?”
她想来想去,觉得医生那里人多眼杂,实在不好下手。但是农业展览会马上要举行了,那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一想到艾玛的脸蛋和身段儿,罗道尔夫不禁心旌摇曳,她这个情场老手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艾玛弄到手。
果不其然,几天后,在农业展览会上,罗德尔夫先生带着艾玛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拐进了一条小路,他们还特意甩开了熟人,为此,艾玛羞红了脸。鲁道尔福先生急忙调转话头:“说实话,一个人住在乡下,艾玛道什么也是枉然。”鲁道尔夫叹了口气,“所以我郁闷到了极点。”
艾玛有些惊诧:“您郁闷?您看起来那么快活。”
“是的,单看外表,那是我的面具。我总想要是我的生活能有一个方向,要是我能够遇到真心实意的人,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克服一切困难。可是您应该不需要同情,说到底,您有钱。”
“别取笑我了。”艾玛发誓不是开玩笑。
展览会上,消防队的演练、欢迎的枪声、主席台上的演讲,就这样被他们抛到了脑后。他们的谈话不断深入,鲁道尔夫也不断的靠近艾玛,他们谈到了梦、预感和催眠术,由催眠术谈到了亲和力。鲁道尔夫向艾玛解释,人们之间之所以有亲和力,是因为前世的缘分,而他们俩就像两条河流,经过千山万水,最终合流为一。说着,洛多尔夫握住她的手,艾玛却没有抽回去。他继续说道:“我实在不能忘记您,我见过许多人,从来没有谁有您这样的魅力,所以我知道,我一定会陪伴您。”
鲁道尔夫觉得艾玛的手在微微颤抖,于是赶忙说道:“啊,您真好,谢谢您不拒绝我。您知道我是您的,让我仔细看看您。”
两个人互相望着,欲望就像火一样燃烧。毫无疑问,他们放任,他们颤抖的手紧紧地揉在一起。她有了一个情人。
展览会后,一连六个星期,罗道尔夫都没有再来。这天她一露面,就发现艾玛面色苍白,便知道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他相信每天黏着女人,只会招惹他的反感,而短暂的分离反而会让女人爱上他。他故作深情的说:“是的,我日日夜夜想念你,我一想起你就难过。啊,对不起,我还是离开你好,我,我一见到你,又只能听天由命,我该怎么办?”
艾玛头一回听到这样的倾诉,转过身来呜咽着说:“啊,你真好。”
就在这时,查理回来了,罗道尔夫立刻同他打招呼:“你好,医生。”
受到奉承的查理有些不好意思,罗达尔福就利用这空档定了定神:“尊夫人刚才同我谈起她的健康。”
查理立刻打断他的话,表示自己的妻子又陷入以前的忧郁之中,他对此担心万分。罗达尔夫借机询问骑马会不会有好处。“对,这是个好办法。”查理欣喜地说。
艾玛说她没有马,罗道尔夫主动借他一匹,但被艾玛谢绝了,罗道尔夫便也没有再坚持。
罗德尔福告辞之后,只剩下夫妻二人,查理便询问妻子为何不答应下来。艾玛说怕人笑话,她又说自己根本没有骑装。查理坚持健康第一,又答应给她添置一身衣服,艾玛也就同意了。
衣服做好的第二天,罗道尔夫就牵着两匹马上了门,街坊邻居都出来观看。罗达尔夫穿着燕尾服,风度翩翩,艾玛也打扮得美丽动人。一出镇子马就小跑起来,一直跑进森林。他们把马拴好,在青苔路上散步。这是10月初,雾气笼罩着田野,不时冒出一丛丛树木,好似黑色的岩浆。他们最后来到一片空地,在一棵砍倒了的树干上坐下来。罗德尔福对艾玛谈起她的爱情,带着那种严肃而忧郁的神情,艾玛低头听着,用脚尖拨动地上的碎木片。“难道我们不该把命运合二为一?不是,您知道的,不可能。”
艾玛站起来要走,罗道尔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他只好站住,用湿润的双眼望着他,说:“别说了,我们快回去吧。”
艾玛跨住她的胳膊往回走,“你恐怕是误会了,你在我的心里就像圣母在神位上高不可攀,不过如果没有你,我活不下去了,做我的朋友,做我的妹妹,做我的天使吧。”
罗德尔福伸出胳膊去搂住她的腰肢,把她带到更远的地方,一个安静的小水塘边。
艾玛说:“我怎么这样傻,我不该听您的话。”
“为什么,艾玛?”
艾玛倒在她的肩上,满脸泪痕,浑身颤抖,就这样顺从了他。
黄昏的名色降落了,他们沿原路返回永镇。他们周围的一切都没有改变,但是对艾玛来说,却仿佛发生了移山倒海的变化。
晚饭的时候,查理察觉到艾玛气色很好,便说起她为艾玛买的马,艾玛敷衍了一句,一个人回到了卧室。树木、小路、池塘、罗道尔夫的搂抱,一切近在眼前。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自己已经改头换面,变得更美了。
“我有了一个情人。”她自言自语着,觉得自己终于领略到了爱情。
好了,由于时间的关系,这一期的《包法利夫人》我们先讲到这里。接下来被罗道尔夫引诱的艾玛,能得到她幻想中的爱情吗?她与查理的婚姻又将遇到怎样的磨难呢?艾玛她是如何一步步走到绝境,被幻想和现实共同谋杀的呢?敬请期待《包法利夫人》下集。路上读书,您的音频图书,我是刘红玉,我们下期再会。
神奇的正畸手,能否挽回他们的婚姻?
路上读书的朋友们,大家好,我是刘宏宇。今天给大家带来的,依旧是法国作家福楼拜的代表作《包法利夫人》。在上集中幻想着浪漫爱情的艾玛,终于有了一个情人,但她不知道,那个罗道尔夫不过是个玩弄女人的情场老手,她追逐爱情,不过是在追逐自己的厄运。那么接下来艾玛会怎么走向绝望、走向死亡呢?我们接着说。
第二天,艾玛又和罗道尔福出去了,像昨天那样,他们骑马进入森林,海誓山盟,尽情亲热。他们每天写信,整天幽会,要么在查理的花园里,要么在查理的诊室里。艾玛在这段感情当中越陷越深,他要求与罗道尔夫交换信物,想出种种花样表达爱意。但艾玛的幸福与兴奋,洛道尔夫根本看不上眼,只是一想到她精致的脸蛋儿,又觉得有点意思。她拿稳了,艾玛爱她。不知不觉中,她不再像往常那样,一来就甜言蜜语、拥抱、热吻,渐渐地,她越来越不掩饰她的冷淡。艾玛察觉到了,也越来越害怕失去她,反而加倍爱她。这样一晃就是半年。
有一天,艾玛照例收到父亲寄来的信,她读到父亲对她生活的种种祝愿,想起美好的少女时代,再想想现在自己为什么这么不快乐,是因为罗道尔夫吗?她开始忏悔,为什么自己陷入如此境地?当罗德尔夫对她愈加冷淡的时候,她也露出冷淡的表情。她想,他还是应该去爱查理。她开始用种种办法去表现自己的回心转意,但查理却完全注意不到她的变化。
就在这时,药剂师好迈给艾玛提供了一个机会。郝迈将最近在报上读到的文章讲给艾玛,听说一篇论文提出了治疗跛脚的新方法。她说起这种矫正手术的好处,一来病人可以消除痛苦,二来医生可以名扬天下,成功简直十拿九稳,查理为什么不试试呢?
艾玛想起查理治好了父亲的腿,又想不到查理有什么手术没有做成功,就开始设想,如果他鼓励查理做成了这件名利双收的事情,那该是多么快乐。除了爱情,艾玛想要这种比爱情更实在的东西。经不起好迈和艾玛的怂恿,查理只能答应。
京石客店有个伙计叫伊波利特,恰好是个跛子,郝迈可以去说服他动手术。就这样,每天晚上,查理都拿起那篇博士论文仔细研读。手术这天,查理一大早就开始忙活,扎破肉皮,割断大腿上的筋腱,一下子就完成了。查理回到家,等待已久的艾玛搂住她的脖子,她为查理准备好了晚饭,默默看着丈夫,突然觉得她的牙齿也不是那么难看。这是个愉快的夜晚,他们聊到不久的将来,聊到理想的实现和大笔的进账,都十分激动。
可五天后,噩耗传来,伊波利特全身抽搐,腿肿成铅皮一样,简直像要死了。又过了一阵子,她的腿更严重了,锦食客店的老板娘实在不忍心,试探性的问查理,要不要请新宝的名医卡尼维来看看,查理只好点头。这位年近50的医学博士,一看到伊波利特的腿,就发出鄙夷的大笑,他大声臭骂:“怎么有人能让病人的腿烂到膝盖,真是蠢材,他要立即为这个倒霉鬼割掉坏腿。”
在这期间,查理不敢出门一步,艾玛看着他,又气愤又懊恼,自己竟然还想指望她,还对顺从了另一个男人感动、后悔。就这样,艾玛作为妻子想要遵守的最后一点道德底线彻底倒塌了。她觉得查理已经离开了他的生命,她小心地筹备着,期待美好生活的降临。她和罗道尔夫又开始相爱,甚至大白天也挽着那个男人的胳膊,在镇上散步。这一下,镇上原来不相信闲言碎语的人,也都坚信不疑了。
艾玛给罗德尔夫买礼物,给自己买衣服,糟蹋的都是查理的钱。她在商人累了那里订货,累了从不开口要钱,直到有一天,艾玛收到了累勒送来的账单,270法郎为数不计。艾玛难堪极了,家里的抽屉每个都是空的,女佣人半年没有发工资,还有其他种种款项需要支出。艾玛想先把勒勒支走,可勒勒总是登门来催,勒勒威胁道:“您知道,如果我得把东西全部取走,取走好了。”
艾玛干脆的说:“我开玩笑的,其实也就是那条马鞭值钱,我找先生要钱好了。”
艾玛慌乱起来:“不,别向他要。”因为那条马鞭她已经送给了罗道尔夫。
雷勒拿住了他的把柄,称心如意的走了。三天后,她又登门,这次刚好有一个病人的诊费送来,恰巧解了急。艾玛挪用这笔钱之后,没敢告诉查理。
后来查理的母亲来了,看到艾玛生活当中的种种做派,气不打一处来。她和艾玛吵架,查理一点也调停不了。艾玛向罗道尔夫讲述他生活中的种种烦恼,添油加醋,夸张事实,说着说着,她竟然哭了起来:“我受不了了,救救我,救救我。”
但鲁道尔夫只是轻声的说:“该怎么办,你有什么打算,把我带走,我求你了。”他叫起来。她凑到鲁道尔夫面前,仿佛一吻嘴唇,就可以出其不意的抓住嘴里吐出来的同意一样。
“不过什么,你女儿怎么办?”
艾玛想了想,然后答道:“只好带她走了。”
鲁道尔夫心想:“竟然有这样的女人。”
艾玛一想到不久的私奔,就感到心情愉悦,对丈夫、婆婆、孩子和佣人都变得和和气气。她小心地筹备着,期待美好生活的降临。到了约定的日期,罗道尔夫却说还没准备好,后来又以生命推诿,把这件事整整拖了一个月。他想,无论如何,她是个漂亮的情妇,但她不能远走高飞,还带着一个小女孩。再想到种种麻烦大笔的开销,她就彻底断了这念头。哈,只有傻瓜才做这样的事。
于是约好私奔的前一天,她给艾玛寄了一封信,措辞婉转地表示自己恕难从命。他在信的结尾还写了一个“别了”,分成两半儿“别了”,认为这是一种高级趣味。她现在才知道是艺术,把感情无限夸张了。
这天下午,查理在家拿到信的艾玛,只能惊慌失措的跑向阁楼,一看到信的内容,她脑子嗡的炸开了,那个从前口口声声说爱她的人,竟然要出门远行。她站在窗口,觉得只要救是一跳也就完了。就在这时,查理喊他吃饭,他回过神,失魂落魄地下楼,走在饭桌旁,正巧听到罗道尔夫的马车从窗外驰过,艾玛一下晕倒在地。查理吓坏了,郝迈赶快跑来帮忙,合力把艾玛抬到床上,她躺着一动不动,脸色苍白,好像一尊蜡像。
一连40多天,艾玛都没有下床,查理日夜守着她,她不出诊了,还请来其他医生为艾玛看病,家里乱作一团,开销大得惊人。商人勒了趁火打劫,送来许多没用的东西,声称是艾玛先前预订的,没法退货。
到了冬天,艾玛慢慢复原了,他已经不再想念罗道尔夫,似乎只想料理身体,他能走动,稍微照管家事,也打定主意,凡事退让,一概宽容。看到艾玛这样,查理也渐渐振作起来。
这一天,豪迈又来了,他对查理说:“听我的话,带艾玛去看看戏吧,对她的健康有用。”
查理对戏剧一窍不通,但是一想到看戏对艾玛有好处,第二天他们就乘车去了鲁昂。进入剧场,艾玛有点紧张,看见其他人走进另一条过道,自己却踏上包厢的楼梯,不由得高兴起来。她坐在包厢里,身体微微前倾,潇洒自在的像是一位公爵夫人。
这是一部意大利歌剧,一部主人公爱得死去活来,最后双双殉情的戏。剧中的台词和情节如此熟悉,艾玛感到有些讽刺,她现在才知道感情是多么微不足道,是艺术把感情无限夸张了。
幕间休息的时候,她感到有些气闷,查理生怕她晕倒,费劲的穿过人群到茶食部,为她买来一杯杏仁露。
“你猜我刚才碰到谁了,莱昂先生。”
查理话音刚落,过去在永镇当文书的莱昂,就进了他们的包厢。简单的寒暄过后,艾玛再也没有心情继续听戏了。她想起莱昂从前陪她散步,在花棚下读书,想起那没说出口的爱情,觉得安静又温存。莱昂朝他俯下身子,胡子尖几乎碰到他的脸。
“您爱看戏?”
“不,不怎么爱看。”艾玛心不在焉的答道。
莱昂顺势提议到剧场外头去喝点东西,查理虽然想看戏,最后还是遵从了太太的意见。他们三个坐在一家咖啡馆外的空地上,谈起现状与过往。原来莱昂从巴黎回鲁昂已经两年了,在一家事务所工作。因为查理在场,三个人简单寒暄几句,又陷入了沉默。这时看完戏的人从他们旁边经过,谈论着剧情,查理遗憾的说:“据说结尾是最精彩的,可惜没看到。”
莱昂接着说:“其实这戏不久还要演一回。”
“我们明天就要回去了,你知道我有病人哦,除非你愿意一个人留下来,亲爱的。”查理望着艾玛露出笑容。
一旁的莱昂大力夸起他们错过的最后一幕:“有什么不合适,巴黎就这样做。”
艾玛依旧是小医生太太,莱昂经过在巴黎的历练,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腼腆的文书,现在她对得到艾玛有了更大的把握,他想好了接下来的计划。
这天夜里分手之后,她远远跟着医生夫妇,看见他们走进红十字旅馆,才掉头离去。
第二天下午,莱昂来到饭店,她知道查理已经回家,只有艾玛一个人,他上了楼,艾玛一点也不慌乱,他大谈人世无常,常年寂寞,莱昂懂得这种路数,就顺着他讲自己在学校的无聊,他们滔滔不绝的说起自己的痛苦,可是艾玛绝口不提和罗道尔夫的事,莱昂也不说她在巴黎的灯红酒绿,早已把艾玛忘了。
艾玛埋怨自己害了一场大病,却偏偏不死,真是可惜。莱昂立刻说自己如果死了,要让人用艾玛送她的那条毯子裹她。
艾玛问:“为什么?”
莱昂迟疑了一下:“因为我爱您呐。”
他斜眼看到艾玛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容光焕发。
“我从前也一直这么觉得。”艾玛喃喃地说。
莱昂说他对她是一见钟情,可惜他们没有早日相遇,她轻轻抚摸着艾玛腰带的兰花边,加上一句:“但是有什么阻拦我们重新开始吗?”
“不,我已经老了,您还年轻,忘了我吧,您会有别的爱人的。”
莱昂的手哆哆嗦嗦试着抚摸她,她轻轻推开他畏畏缩缩的手,莱昂往后退了退,向她道歉,艾玛看着她的这种退缩,觉得分外可爱,同时也分外危险,这比罗德尔福大胆地伸出胳膊来拥抱她,更危险。她觉得从来没有一个男子像她这样英俊,可她第二天就要回乡下去了。
莱昂百般请求说她必须再见她一面,艾玛推脱,不过他们约定第二天上午11点在礼拜堂见。
当晚,艾玛写了封长长的信,表示他们不应该约会,而应该保持友谊。
第二天,二人如约出现,艾玛一直在寻找把信递给莱昂的时机,她走进圣母堂祷告,想要上天帮她做一个决定,但教堂里一片静默,艾玛的心更乱了。祷告完正要走出,一个守卫料定他们是外乡人,要带他们参观,莱昂拉起艾玛,迅速朝外走去,并把她推上一辆马车。
“这不合适,您知道吗?”
“有什么不合适,巴黎就这样做。”
莱昂把马车的窗帘放下来,吩咐车夫一直走,不要停。就这样,马车一遍遍驶过鲁昂的东西南北,大街小巷,直到晚上六点钟。
艾玛望着钞票,盘算着他们能换成多少次优惠。回到家,艾玛整天想着莱昂,莱昂也忍不住想每天见他,他们在信中写满不能见面的忧愁。
终于,艾玛想到一个办法,说自己要去鲁昂学钢琴,查理犹豫了,学费可不便宜,但谁叫他爱妻子呢。就这样,艾玛一星期进城一次,打着学琴的旗号,约会她的情人。
每周星期四,艾玛都早早起来梳洗打扮,迫不及待地盼着登上晋城的马车。查理以为她仍住在红十字旅馆,而艾玛却早已在波罗涅酒店精心布置好了自己理想中的爱园,那里有一张属于他和莱昂的桃花心木大床,床上挂着幔子,地上铺着地毯,房间干净舒适,尽可以让他们放心地亲热。
艾玛的热情奔放让莱昂惊诧,她多么高兴自己有了一个这样的情妇,艾玛叫她孩子,“孩子,你爱我吗?”她听不到答话,因为莱昂的吻就是回答。
艾玛越发嫌弃查理的寒酸、软弱、无能,她的温存体贴和大方慷慨只留给莱昂,这才是真正的蜜月。但这个秘密却不小心被商人勒了撞破了。
那天勒勒去鲁昂进货,恰好碰见艾玛走出布洛涅旅馆,挎着莱昂的胳膊,艾玛很紧张,担心她张扬出去,但她才没那么蠢。三天之后,他就给艾玛送来了一张账单,他买的窗帘、地毯、衣料、布料和一些零星的东西加起来有2000法郎。
艾玛说她没有钱,勒勒说:“您有房产啊。”
原来勒勒早就打听好了,艾玛的公公不久前去世,如果卖掉她的小田庄,还完债还能有富余。勒勒怂恿艾玛拿到查理的代理人权利,这样查理的一切财产她都能支配。不用说,艾玛有办法让查理答应,她坐在查理的腿上疼她,哄她一桩桩列举他要操劳的家事和不得不买的东西,最后房子卖了4000法郎。
艾玛望着钞票,盘算着他们能换成多少次的优惠。
艾玛越发肆无忌惮,有一天她甚至没有回家,查理等到夜里11点着急了,就驾起自己的马车一路狂跑,在凌晨两点到了鲁昂。她到了红十字旅馆,可哪里有人,他想,也许是城里的朋友留她用饭吧,可那个朋友早搬家了。他费尽心机,查到了钢琴教师朗波尔小姐的住址,刚到那条街就看见了艾玛从另一头走过来,查理一把抱住她,“昨天谁留住你了?”
“我生病来着。”
“我晚回来一点点,你就急成这样,以后我还怎么敢出门呢?”艾玛应付查理总是小菜一碟。
这样一来,查理再也不用管他,他可以随心所欲的离开永镇了。
放出去的帐再收回来,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他们在旅馆房间里缠绵,久而久之相互间也起了腻。在艾玛看来,莱昂没有英雄气概,软弱、平庸、胆小、吝啬。莱昂起初为她失魂落魄,后来见他经验丰富,又觉得他高深莫测。正当他们都琢磨着要怎样摆脱对方的时候,一个红脸秃头的男子给艾玛送来了一张纸,那是他立的一张700法郎的借据。艾玛打发他回去吧,告诉他我没钱,下星期才有。可是第二天,她收到一份拒付通知书,是从律师事务所寄来的公文。她慌忙跑到勒勒那里向他求情,用再次借款的方式请求他的宽限。勒勒的小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笑意,答应了。
艾玛又过了一个月的逍遥日子,但她并不知道快活背后的代价。这天他和莱昂参加舞会回来,女佣人给他送来一张纸,上面写着“资经判决执行”。
“判决,什么?”艾玛像遭了雷击,跳过几行快速读下去,依照法令,包法利夫人必须限期24小时,不得拖延偿清全部债款,8000法郎。末尾写的是逾期不付,当即依法执行,扣押家具与衣物。“怎么办,24小时就是明天,8000法郎,这么多钱。”累了一定又是在吓唬他。
“您肯定是在开玩笑吧,我的少奶奶。”
“您以为我是做善事吗,放出去的账再收回来,难道不是天经地义么?”
“可是我欠也欠不了这么多啊。”
“错不了,法院看过有判决书。”
“您能不能唉,我可没法子,不过能不能讲点理由。”艾玛东拉西扯,她事先一点也不知道,这太出乎他意料之外了,怪谁?
“我没日没夜操劳的时候,有人可是每天寻欢作乐。”
艾玛又求了一通情,毫不管用。
“我要揭穿你的老底,我要告诉我丈夫。”
“那好,我正要告诉你的丈夫。”
艾玛浑身无力,比挨了当头一棒还难受,她流着泪说:“您是朝死逼我。”
“关我屁事。”勒勒关上了门。
早知如此,我又何必来受这份羞辱。
第三天,一位律师带着两位见证人来查检要扣押的物品,艾玛感到愤怒和耻辱,生怕出门的查理突然回来,她匆忙跑去找莱昂,访问他认识的不认识的银行家们,向他们借钱,他们嘲笑他个个不借。下午两点,她到布洛涅旅馆又找到莱昂,艾玛捏紧她的手,脸色惨白,“莱昂,我要你帮忙,听我说,我需要8000法郎。”她立刻说起她的窘境,查理完全不知情,她的婆婆恨死了她,她的父亲也无能为力,她只好来求她。莱昂必须为她奔走奔走,看能不能筹到这笔不可或缺的钱。
莱昂怯怯的说自己没有办法,艾玛骂他没有种,莱昂被迫出走。一小时后还是空着手回来了,他们面对面静静地坐着,艾玛让她到事务所去想想办法,莱昂招架不住这暗示他犯罪的挑唆,为了免得她把话挑明,立刻大声说:“对了对了,今晚我去找毛赖儿借,他爸爸是大富商,他不会不借的,我明天给你送来。”
听了这话,艾玛并没有喜出望外,难道她知道这是谎言吗?不过要是明天下午三点钟还不见我来的话,你就别等我了。
“对不起,再见。”莱昂红着脸说完这句就告辞走了。
四点钟,艾玛又乘车回到永镇路上,她一时觉得自己走投无路,又期盼有奇迹发生,也许勒勒明天就死了呢。
第二天早上九点,佣人慌慌张张地递给艾玛从门上撕下的黄纸,上面清清楚楚地写出卖她的全部动产。
这天天色阴沉,飘着小雪,艾玛在脑子里盘算着各色可能救她的人物,又一一否决。查理出诊马上就要回来了,一想到她要告诉查理一切真相,查理还会原谅她,她就怒不可遏。不,她不能忍受查理对她施与理解与同情。她走出家门,漫无目的到了女儿以前的奶妈家,坐在那里休息一会儿,她疲惫极了,艰难的熬到三点,立即打发奶妈去她家看看,莱昂是不是送了钱来,奶妈回来了,艾玛一跃而起,但她的希望还是落了空。
忽然,她脑中闪过一个人,给了她莫名的坚定希望,对洛道尔夫,只要自己再看他一眼,他们的爱情就会复苏,她那样慷慨,一定会帮这个忙的。
看到艾玛进来,正在壁炉前吸烟的鲁道尔夫连忙跳了起来,“啊是您。”
“是啊是我,我想,我想请你给我出个主意。”
“您没变,还是这么可爱。”
“怎么会可爱呢,你从来没有把我放在心上。”
用不了几句话,他们的手指就又缠在一起了。可是艾玛突然哭起来,洛道尔夫以为她的热情又燃起了,就跪下来嚷嚷着:“啊,原谅我之前实在是事出有因,但是我爱你,我永远爱你。”
“你到底怎么了?”
“哦,好吧,罗道尔夫,我破产了,你借我3000法郎。”
鲁道尔夫脸色唰的变得惨白,原来她是为钱而来。很快,他神色平静地说:“亲爱的夫人,我没有钱。”
艾玛抬起头来,怔怔地望着她,不知道望了多久。
“你没有钱,你没有钱,你没有钱,要是你没有钱,你家里怎么会有这么多新鲜的东西,你不过是想把钱留给自己,快活骑马打猎去巴黎,你不知道我因为你受了什么罪,你说你爱过我,刚才还这样说啊,你还不如把我赶走呢,刚才你吻过我的手,手现在还是暖和的,就在这个地方,就在这个地毯上,你跪在我面前,发誓说永远爱我,你使我相信了整整两年,你使我沉醉在最香甜的美梦中,现在你却拒绝了我,因为你不愿意破费这3000法郎,好,你没有钱,早知如此,我又何必来受这份羞辱,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你和其他男人又有什么分别。”
看着恼羞成怒的艾玛,罗道尔夫依然不动声色,他再次说道:“我没有钱。”
是的,摧毁爱情有那么多因素,其中最冷酷无情、最能连根摧垮的,莫过于借钱了。
艾玛离开了,她魂不守舍,脚步不稳,枯叶几乎把她绊倒。许多回忆在脑子里翻转,父亲、勒勒、莱昂的旅馆、小说中的片段,独独忘了逼他到这一步的是金钱问题。她感到痛苦,只因为他的爱情。
天黑下来,乌鸦在乱飞,艾玛偷偷溜进药剂师好迈的储物间,捏了满满一把砒霜服下。他宽容到了可笑的地步,艾玛死了,留下对真相一无所知的查理,还有他从来没有体贴过的小女儿。
药剂师好迈怕责任追究到自己头上,就捏造谎言,说艾玛是为了做香草奶油,错把砒霜当了糖用。谁向他打听他都这么说,永镇的男男女女都相信了。
最难过的是查理,他心疼他,可怜的女人就这样死去,她要么把自己关在诊室,要么守在艾玛的灵前。
给艾玛办丧事,查理又花了一大笔钱,知道艾玛已经死了,勒勒、奶妈、钢琴教师都编造借口来向查理讨钱,查理把那些数字惊人的账目都应了下来。她不计较没钱还,便变卖家具,女佣人也趁火打劫,把艾玛的衣柜席卷一空之后跑了。
查理的脾气变了,因为没法听从母亲的劝告,母子闹僵了。她和亲戚不再走动,没有病人来找他,邻居也不来看她。他们的女儿没有人管,人们看见她穿着烂褂子,从肩膀底下一直扑到屁股,药剂师再也不同他来往,因为查理已经不值一提,而药剂师自己的名头却越来越响。
没过多久,在阁楼上,查理无意中踩到一个小纸团,他打开竟然是鲁道尔夫写的信:“拿出勇气来,艾玛,拿出勇气来。”他想起罗道尔夫从前的殷勤模样,刹那间,许多念头在脑海中闪现,但是她又安慰自己,信上的语气这样尊敬,也许他们只是精神恋爱。再说艾玛长得如此美,哪个男人不会对她心生渴望。
直到有一天,他终于拉开了艾玛的抽屉,艾玛和莱昂的书信,他从第一封看到了最后一封,知道了一切。她躲在墙后面,又是啜泣,又是嚎叫,丧魂失魄。她不再出门,整天在屋里喝酒,直到有一天,他去市场上卖他的马,他最后的财物,他碰到罗道尔福,对方竟然大胆的请他喝一杯酒。在酒馆,看着艾玛爱过的这张脸,查理觉得又像看到了艾玛的什么东西一样,头脑闪过无数的回忆,脸色渐渐变得难看,突然,她说:“我不生您的气。”
罗道尔夫默不作声,查理痛苦的用双手抱住头,继续用那种凄惨的声音说:“我不再生您的气了。”
最后,他又加上一句:“错,错的是命。”
罗道尔夫看着他,觉得他宽容到了可笑的地步。
第二天,查理坐到花园的长凳上睡着了,那是艾玛曾经和情人们约会的地方。后来他的小女儿来叫他吃饭,发现她不是睡着了,而是死了。
这一年,查理的母亲去世,岳父瘫痪,查理的小女儿带着父亲留给他的全部家当12法郎,去了一个远房姨母家,但姨母很穷,只能把她送进一家纱场。很快,镇上就把这家人忘记了。
罗道尔夫照旧过他的潇洒日子,莱昂也结了婚,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艾玛的悲剧都是她自作自受吗?如果您的答案是肯定的,或许可以换位思考,如果我是艾玛,我会怎么做呢?一方面,沉溺于19世纪初期繁荣的浪漫派文学,另一方面受骗于资本主义社会里狡诈的外省贵族、高利贷者和市侩小人,如何摆脱虚幻的理想,如何逃离残酷的现实,我们无处可逃。《包法利夫人》的悲剧一开始就注定了。
据说福楼拜写到包法利夫人死去的时候,忍不住失声痛哭,包法利夫人就是她自己,对社会现实的厌倦与失望,对女人命运的理解与同情,都融入到这部小说当中。与其说他在写包法利夫人这个独特个体的悲剧,不如说写出了整个时代女性的悲剧。
"感谢喜欢,赞赏支持是对我的鼓励。"
很赞哦!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