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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真博物馆》:幸福,不过是与你所爱之人近在咫尺
铛铛铃2025-09-23【文学】371人已围观
简介
今天给大家带来的是
2006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土耳其著名作家奥尔罕·帕穆克的长篇小说《纯真博物馆》。
说到帕慕克,朋友们应该不陌生。21世纪已经诞生了20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除了本土的莫言,帕慕克应该是咱们中国最畅销的一位。不过畅销归畅销,帕慕克其实不怎么好读。怎么说呢?按帕慕克自己的理论,作家有两种:
一种是词语作家,这类作家善于编故事,作品情节巧妙,节奏紧张,自然而然就能吸引读者读下去,这种作家比较好读;
另一种是图画作家,顾名思义,他们的作品就好像一幅接一幅的画。画里面有什么呢?无非是静态的景观、物品、意象,情节微弱,要靠人去猜,就如同蒙娜丽莎的微笑,我们看到一个女人在笑,至于她为什么要笑,她的笑里面有什么含义,画家为什么要画她笑,没有标准答案,要自己去想去揣摩。图画作家的作品就跟这些画一样,要读者去猜作家写这个物品有什么意图,他的那个意象又象征了什么,然后才有可能读懂他的小说。
帕慕克就是第二种图画作家,所以帕慕克的作品,就算是那本红遍全球、得了很多文学奖的《我的名字叫红》,也有很多人吐槽说太炫技了,写得又长又啰嗦,读不下去。
好在帕慕克也不是完全不在乎读者的感受。2005年出版自传体散文《伊斯坦布尔——一座城市的记忆》,他就插入了大量的照片,来辅助读者想象和理解。两年之后,帕慕克又出版了新长篇《纯真博物馆》,抛弃了令人眩晕的多重视角叙事,换成单人视角,阅读难度一下子降了下来。但帕慕克终究是个图画作家,《纯真博物馆》还是像蒙娜丽莎嘴角的微笑一样,复杂暧昧。
《纯真博物馆》的情节主线是一个爱情故事,几百个字就能概述,但帕慕克硬生生把几百个字拉成了500多页。小说里面堆满了物品,而且都是些非常普通常见的物品,耳坠、抽剩下的烟头、吃饭用的勺子、香水瓶、裙子等等等等。帕慕克把小说设计成了一本博物馆展品目录,也就是说,小说以男主人公——一位有故事的富二代兼博物馆馆长的口吻,一个接一个地介绍展品,絮絮叨叨地讲述他的收藏经过,串出了一段持续30几年的爱情。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爱情故事?它跟那些乱七八糟的物品有什么关系?帕慕克花这么多心思写这些东西,又是想说些什么?接下来我们就挑几件博物馆的展品,把它背后的故事和象征意义一一道来。
一个假名牌包和它引发的艳遇
1975年,一个春天的夜晚,30岁的富二代男主人公凯末尔,刚刚和女友西贝尔在高级餐厅吃了晚餐,商定了一个半月后订婚典礼的细节。他们在大街上幸福地漫步,路过一家精品店的橱窗时,西贝尔感叹了一句:“啊,那个包好漂亮!”凯末尔立刻记住了这句话。第二天中午,他走进那家精品店,想买下那个奶油色的杰尼·科隆,送给未婚妻。精品店的售货员,就是小说的女主人公,一个非常漂亮、令人着迷的女孩。凯末尔的心,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膨胀了起来。然后他就认出这个女孩是自己一个远房姑妈的女儿,叫芙颂。芙颂也认出了凯末尔,两人互相问候了之后,凯末尔花了一大笔钱买下了那个名牌包。
凯末尔走了之后,对芙颂念念不忘,忍不住跟母亲打听起了她的情况。原来芙颂家里很穷,父亲是退休教师,母亲是个裁缝,专门为有钱人做结婚礼服。凯末尔的母亲以前常帮芙颂的母亲介绍客户,请他们来家里做客,但是两年前,16岁的芙颂竟然在母亲的支持下报名参加了选美比赛。在当时的土耳其,女孩抛头露面去选美,算得上丑闻了。凯末尔的母亲因为这个原因,疏远了芙颂一家。
凯末尔听完母亲这番话,决定忘掉那家精品店,忘掉芙颂。但是当他把那只昂贵的名牌包当做惊喜,送给未婚妻西贝尔的时候,西贝尔却说这只包是假的,是仿造品。她拿出自己从巴黎买回来的真包,指着针脚告诉凯末尔,杰尼科隆能成为法国乃至全世界最昂贵的牌子,不是徒有虚名的,它不会用假包那种廉价的缝纫线。看着真包上的针脚,凯末尔有了一种奇怪的成就感,自己的未婚妻是个真正的贵族女孩。西贝尔的爷爷是政府的高级官员,父亲是退休的外交大使,尽管他家已经没落了,但西贝尔的出身依然令人刮目相看。凯末尔家不一样,他们靠纺织起家,抓住土耳其现代化的机遇发了财,和所有暴富的家族一样,他们希望通过和贵族联姻来提升社会地位,何况西贝尔还在巴黎读过书,思想现代,和在美国留过学的凯末尔正好般配。凯末尔觉得和西贝尔结婚将会幸福一生。
第二天,在西贝尔的要求下,凯末尔带着假包去了精品店,要求退货。于是他再次见到了芙颂。芙颂得知包是假的,又急又羞,忍不住哭了起来。凯末尔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搂住了芙颂,触碰着芙颂那美丽细长的身体,感觉着她的乳房,凯末尔的欲望再次膨胀起来。他鬼使神差地把一套闲置公寓的地址留给了芙颂,让她有空把退包的钱送到那里去。
凯末尔在迈哈迈特公寓等了两天,才等到芙颂。他留芙颂喝茶,想方设法跟她聊天,还趁机吻了她一下。芙颂表现非常慌乱,她留下钱急匆匆地走了,临走前她亲了一下凯末尔的脸颊,说自己再也不会来了。但是第二天下午,芙颂又来到迈哈迈特公寓,而且不带一丝犹豫的和凯末尔做爱了。
纯真博物馆的故事开头,就是这样一场由包包引发的艳遇。这只包包是奶油色的,很漂亮,但明眼人只要看看针脚,就知道它是仿造的,不是真正的欧洲货。这个假包象征了出身在这个故事中的重要性。在上世纪70年代的伊斯坦布尔,有一些人抓住现代化的机遇发了财,于是他们开始给自己的出身镀金,标榜西化,用欧洲货、喝欧洲酒、学欧洲人的生活方式,还把儿女送到欧美去留学。但是古老的价值观和门第观,还是深深根植在他们的大脑里。凯末尔就是这样一个例子,他年轻,在美国留过学,骨子里却仍然是一个土耳其男人。对他来说,西贝尔就像一个真正的杰尼科隆包,血统纯正、出身高贵、优雅时尚,值得他向往和追求。芙颂呢,虽然外表迷人,但家族血统混乱、成长环境暧昧,不是一个理想的结婚对象。所以当他把闲置公寓的地址告诉芙颂的时候,当她亲吻芙颂的时候,当她如愿以偿和芙颂做爱的时候,她都会提醒自己,这只是一场艳遇。
一只丢失的耳坠和它代表的爱情
在凯末尔和芙颂两个人中,首先坠入爱河,并且毫无保留地投入爱情的,是芙颂。第一次和凯末尔做爱之前,芙颂认真取下一对耳坠,仔细放在了床边的茶几上,然后她坚定地脱掉了自己的衣服,包括内裤。在芙颂脱掉内裤之前,凯末尔一直不能确定,这个女孩是不是真的会跟自己做爱。因为在那个年代,童真是年轻女孩最宝贵的财富。西贝尔也和凯末尔做过爱,但那是在确定了要结婚的情况下。受过良好教育的上流社会女孩,在婚前和未婚夫上床,既能表示对未来丈夫的信任,也能标榜自己超越传统的现代和自由。因此,西贝尔和凯末尔的婚前性行为,被认为是严肃的,可以接受的。芙颂就不一样了,首先,越是贫穷、越是底层的人往往越保守,所以童真对身为平民的芙颂来说更为重要;其次,凯末尔没有给芙颂任何结婚的承诺或暗示,和凯末尔上床的事,一旦被人所知,等待芙颂的结果只有一个,就是身败名裂、遭人唾弃。所以在芙颂脱掉内裤之前,凯末尔一直不相信,这个女孩会跟自己进行到最后一步。
芙颂脱掉内裤之后,她又怀疑芙颂可能早就不是处女了。进入芙颂的身体,确定她是处女之后,凯末尔又惊讶地发现,芙颂跟西贝尔竟然如此不同。西贝尔做爱的时候,始终带着一点偷食禁果的拘束,而芙颂对性爱是既投入又享受。跟芙颂做爱的感觉太好了,凯末尔很快就把童真的问题抛到了脑后,她一边忙着和西贝尔约会,为订婚仪式做准备,一边幸福地享受每天跟芙颂水乳交融的快乐。
为什么芙颂明明知道凯末尔马上就要订婚了,还是冒着身败名裂的危险跟他发生关系呢?事情要从芙颂12岁那年的宰牲节说起。那天芙颂到凯末尔家里做客,凯末尔带她观看了传统仪式的杀羊,还给她讲了仪式背后的故事。传说先知易卜拉欣没有孩子,于是他向真主祷告,只要给她一个孩子,让她做什么都行。先知易卜拉欣如愿以偿,他的儿子降生了,他欣喜若狂,每天都亲吻孩子,每天都感谢真主。一天晚上,他梦见真主对他说,现在你杀掉儿子,当做我的祭品。先知易卜拉欣遵从了真主的命令,他拿出刀准备杀死儿子,这时旁边出现了一只羊,原来是真主怜悯先知易卜拉欣了,为了不让他杀死自己心爱的儿子,真主送来了羊代替他的儿子。凯末尔讲完故事跟芙颂说,先知易卜拉欣一开始不知道可以用羊代替儿子,但他信奉真主、爱真主,所以他认为真主不会害自己。如果我们非常非常的爱一个人,如果我们为他可以献出自己最宝贵的东西,那我们就会知道,他是不会给我们带来任何伤害的,牺牲就是这个意思。
凯末尔这些话原本是随口说说,结果芙颂牢牢记在了心里。6年后和凯末尔重逢,出于爱和牺牲,她把自己最宝贵的童真交给了凯末尔,她相信凯末尔不会伤害自己。问题是凯末尔不是真主,他早就忘了自己说过的话,为了和芙颂上床,他不断地撒谎。她说要给芙颂补习数学,帮她考上大学,其实是为了把芙颂骗到公寓来;他还骗芙颂说,自从认识她,自己就再也没有和西贝尔做过爱;在芙颂向她表白,说自己爱上了她,再也离不开她了的时候,他暗暗地为自己赢得了这场爱情游戏感到高兴。
芙颂的一只耳坠在做爱时弄丢了,耳坠对她很重要,凯末尔保证会找回来,但从来没有认真找过。每次芙颂问他将来怎么办,他都设法搪塞。终于,在凯末尔和西贝尔订婚的当晚,谎言被戳穿了。芙颂从其他人的玩笑中得知,凯末尔下班后,经常和西贝尔在办公室里做爱。芙颂心碎了,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去过麦哈迈特公寓。
在小说《纯真博物馆》里,芙颂弄丢的耳坠是一只蝴蝶形状,上面刻有芙颂名字第一个字母 F 的耳坠,它一点也不贵,但对芙颂来说意义重大。第一次和凯末尔做爱之前,她小心翼翼从耳朵上取下的就是这对耳坠;第一次对凯末尔表白爱情,请求她对自己诚恳时,戴的也是这对耳坠。但是凯末尔从未注意过芙颂的耳坠,事实上,当他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找回耳坠时,他根本不知道耳坠长什么样。这只耳坠是一个重要的象征物,它象征的是芙颂的爱情。当芙颂效仿先知易卜拉欣,将自己最宝贵的童真奉献给凯末尔的时候,凯末尔就像无视那只耳坠一样,无视了她的真诚。
一个小狗摆件和它象征的驯服
订婚之夜后,芙颂再也没去过麦哈迈特公寓,甚至凯末尔过了339天才再次见到她。那段时间,凯末尔一直遭受着痛苦的折磨,那种痛苦不是心灵的痛苦,也不是情感创痛,而是一种实实在在的肉体疼痛。当凯末尔在公寓空等几天后,一阵突如其来的疼痛从他胃的左上方开始,迅速蔓延到胸口。凯末尔觉得心脏阵阵绞痛,像被插进了一把螺丝刀,或者一根滚烫的铁棍,烧心的酸水在整个腹腔聚集,疼痛随后冲击他的额头、脖颈、后背,直至全身,令他几乎窒息。起初,凯末尔还能勉强掩饰痛苦,表现正常,她怀抱着一种希望,就是芙颂能够接受她订婚的现实,回来继续做他的地下情人。不久,希望落空了,芙颂不仅没有回来,还跟父母一起搬家,离开了伊斯坦布尔。于是凯末尔又产生了另一种希望,希望折磨他的疼痛能随着时间一点点消逝,希望自己能忘记芙颂,回到原来的生活轨迹。但事与愿违,每当凯末尔觉得好一点了,新一轮的疼痛又会将他拖入绝望的深渊。
凯末尔想了各种方法来缓解疼痛,最后他发现,只有把芙颂触摸过的东西,比如用过的发卡或喝过水的杯子等,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胸口,疼痛才能减轻一点。于是凯末尔养成了收集物品的怪癖,他把那些跟芙颂有关的东西收集起来,带到迈哈迈特公寓,然后她每天到公寓里,跟那些发卡、杯子待在一起。这个怪癖让凯末尔再也不能假装正常了,他决定向西贝尔坦白,希望未婚妻能把她拉出这种药物戒断似的反应。原本沉浸在幸福中,对婚姻充满期待的西贝尔,突然得知未婚夫在眼皮子底下出轨了,还出得不可自拔,大哭了一场之后,西贝尔还是选择了温柔耐心的陪伴凯末尔,分担他的痛苦。可惜痛苦是无法分担的,把一个人的痛苦变成两个人的结果,不是一人一半痛苦,而是两个人双倍痛苦。
几个月后,凯末尔没有好转的迹象,西贝尔却被拖垮了。为了麻醉自己,他俩没日没夜的酗酒,直到有一天,西贝尔发现自己拿打火机点烟的手不停发抖,她才醒悟,再不分手,就只能跟着凯末尔一起完蛋了。于是她退还订婚戒指,主动和凯末尔解除了婚约。
之后凯末尔的父亲去世,整理遗物的时候,凯末尔意外的在家里找到了芙颂那只耳坠,直到那个时候,他才看清耳坠的样子,直到那个时候,她才终于接受了自己陷入爱情的事实,也才终于明白他此生的幸福,都跟芙颂联系在一起了。也许是耳坠带来的好运,没过多久,凯末尔收到芙颂来信,邀请他上门做客。凯末尔激动地戴着耳坠,去了芙颂父母的新家,打算一见面就向芙颂求婚,但她见到的芙颂身边多了一个胖胖的年轻人,她的新婚丈夫费利敦。希望再次落空,但是见到芙颂的那一刻,持续了近一年的疼痛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凯末尔知道,就算不能再拥有芙颂,他也无法停止爱芙颂。
于是之后整整7年十个月,每隔两三天,他就以到亲戚家做客的名义,跟芙颂一家共进晚餐,在消磨一个夜晚,然后他会顺手带走一两样跟芙颂有关的东西,像是扇子、顶针、烟灰缸、纸牌、钥匙、手帕等,他把这些东西通通放进了麦哈迈特公寓。
难道芙颂一家从来没有发现凯末尔的顺手牵羊吗?当然不是。在纯真博物馆里,陈列了一个黑耳朵小狗摆件,原来是芙颂家电视机上的,凯末尔把它拿走。11个月后,芙颂的妈妈终于意识到了,她慈爱地跟凯末尔提起此事,第二天,凯末尔就买来了一对新小狗。11个月,小狗从消失到被发现是11个月,凯末尔忍受疼痛折磨大概也是11个月,这是巧合吗?不是,这是帕慕克给我们留下的线索,暗示我们,在这部小说里,黑耳朵小狗摆件就是凯末尔爱情的象征。
我们回顾芙颂消失的339天,就会发现,那是爱情驯服凯末尔所用的时间。作为一个土耳其男人,凯末尔原本不相信爱情,也不愿意将自己一生的幸福全部寄托在一个女人身上,所以就算芙颂离开令他万分痛苦,他也不打算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去把芙颂追回来。相反,他想了各种办法来缓解痛苦,抗拒爱情,甚至不惜向西贝尔坦白求助。但是在跟痛苦撕扯打斗了339天之后,凯末尔还是向爱情臣服了,就像一只小狗被驯服了一样。于是他修改了自己的人生规划,先把芙颂追回来,跟她结婚再继续生活。
凯末尔对芙颂不加掩饰的爱慕,按理说是引人注目的。在当时的土耳其,一个男人如果胆敢追求一个已婚女人,那女人的丈夫和父亲少不了要给她一顿拳头。但奇怪的是,芙颂一家对凯末尔的到来反应很平淡,不仅芙颂的父亲和丈夫好像对凯末尔的意图一无所知,就连知道内情的芙颂妈妈,还有芙颂自己,看起来也把以前的事忘了,把凯末尔仅仅当成了一个经常来吃晚饭的有钱亲戚。于是,凯末尔的爱情和计划,就好像那个黑耳朵小狗摆件一样,被彻底无视了。而之所以被忽视,还得从芙颂突然嫁人说起。
一辆雪佛兰汽车和他驶向的死亡
芙颂从小就有一个梦想,成为演员。16岁参加选美是为了当演员,可惜幕后操作让她没有拿到名次,也错失了进入电影圈的机会。之后,芙颂一边在精品店打工,一边上补习学校,准备考进艺术学院,日后再当演员。结果考试前一个多月,她遇见了凯末尔。凯末尔为了引诱芙颂上床,说补习学校骗钱,说自己能帮她补数学,结果数学没补好不说,还被狠狠伤了心。芙颂没能考上艺术学院,演员梦想再次破灭。
芙颂被情场失恋和考场失利打击的意志消沉的时候,青梅竹马的费立敦出现了。费利敦喜欢芙颂很多年了,那段时间他常常上门来探望、安慰芙颂。芙颂的妈妈知道,芙颂已经和凯末尔上过床,不是处女了,为了避免身败名裂,她认为芙颂最好马上嫁给老实敦厚的费利敦。恰好费利敦是个电影编剧,写过好几部商业电影,在伊斯坦布尔电影圈里算是小有名气。他说自己的理想是做导演,拍艺术片,让芙颂当女主角。芙颂的梦想被再次点亮,于是,她嫁给了费里敦。
结婚后,这对小夫妻开始为他们的艺术片考虑投资人,这时,芙颂想起了凯末尔。凯末尔为了接近芙颂,为了名正言顺的出现在芙颂家,答应了他们的投资要求。他拿出一大笔钱,跟费立敦成立了一家柠檬电影公司,但是他压根儿没打算让芙颂当演员。芙颂太漂亮太迷人了,只要一亮相,肯定能马上红遍土耳其,凯末尔担心到时候芙颂就会像一只小鸟,飞离自己的视线。因此,他暗暗地挡在了芙颂和她的梦想之间,先是利用柠檬电影公司向费利敦施压,让费立敦以丈夫的身份禁止芙颂接拍其他公司的电影,之后费利敦导演的电影开拍,他又以有裸露镜头为由,让费利敦将女主角换成了其他人。他还利用芙颂父亲的保守,将芙颂圈禁在家里,禁止她跟电影界的人往来。就这样,整整7年十个月,芙颂离她的演员梦越来越远,她跟费利敦的距离也越来越大。
当费利敦在酒吧跟电影人应酬,当他没日没夜的拍电影,当他意气风发的出席电影首映礼的时候,芙颂只能在家里和父母凯末尔一起,看着电视,一根接一根的抽烟。那些年里,凯末尔收集芙颂的烟头,一共收集了4213个,每个烟头里都有芙颂的焦急和失望。所以电视机上的小狗摆件不见了,为什么芙颂没有注意,为什么凯末尔频频造访,芙颂和她的丈夫都不以为意,那是因为他们心里有梦想,他们的心思不在凯末尔身上。
就这样过了几年,芙颂渐渐心灰意冷。一天,聊起因车祸去世的格蕾丝·凯利,芙颂说自己很嫉妒她会开车,因为开车的女人看上去强大又自由。凯末尔趁机提出教芙颂开车,他有一辆酸樱桃色的五六式雪佛兰汽车,是父亲留给他的,他用这辆雪佛兰教芙颂开车,他教的很认真,芙颂学的也很投入。在学车、练车的过程中,两人的心终于靠近了,爱情在8年后复苏了。也正是这个时候,芙颂的丈夫费利敦已经爱上了一位女演员,于是凯末尔产生了新的希望,希望自己和芙颂结婚之后,能忘掉对她的迷恋,回到上流社会,过正常快乐的生活。
事情朝着凯末尔预想的方向迅速发展,芙颂和费利敦离了婚,同意嫁给凯末尔。按照芙颂的要求,结婚之前,他们开车去巴黎旅行。启程的第二天清晨,当他们开车行驶在路上的时候,芙颂提起自己的演员梦想,凯末尔骗她,结婚后她可以去当演员,但芙颂早已不相信凯末尔的话了。他们大吵了一架,芙颂紧踩油门,把车开得飞快。这时,一只黑耳朵小狗站到了路中央,为了避开它,芙颂让全速前进的雪佛兰偏离大道,撞上了路边一棵古老的枫树。芙颂当场香消玉殒,凯末尔在医院躺了几个月,捡回一条命,而那辆用了1/4个世纪的雪佛兰,变成了一堆废铁。
一座博物馆和它陈列的幸福与时代
芙颂去世之后,凯末尔又活了23年,不过余生他只做了一件事,就是收集跟芙颂有关的物品,在他住过的小楼里,建起了一座纯真博物馆。对凯末尔来说,博物馆里陈列的不仅仅是跟芙颂有关的物品,还是她的幸福。凯末尔一生最幸福的时刻,是芙颂向她表白的那个下午,但是那时他误以为,幸福感既来自和芙颂的性爱,也来自和西贝尔的婚约,他认为幸福就是两全其美,体面的婚姻加漂亮的情人。直到芙颂消失,她才知道自己的幸福只能来自芙颂。后来为了见到芙颂,凯末尔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登门拜访,跟芙颂一家吃饭、看电视,那时候她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幸福,她幻想中的幸福是和芙颂结婚,忘记对芙颂这种病态的迷恋,回到上流社会圈子,过正常快乐的生活。直到芙颂死去,凯末尔才知道,能够看到芙颂就已经是幸福了。
我们中国有句古话,身在福中不知福。人们总是想要更多更好,这似乎是绝大部分不幸的根源,也是凯末尔和芙颂爱情悲剧的根源。凯末尔彻底失去芙颂之后,终于领悟了这个真理,于是他决定牢牢抓住自己仅剩的幸福,那就是他还拥有芙颂遗留下来的物品,还拥有跟芙颂的回忆。为了将这些物品和回忆保存下来,为了将此刻的幸福延续下去,凯末尔建了纯真博物馆。
这是博物馆对于凯末尔个人的意义。而对于土耳其人来说,纯真博物馆里保存的也是一段历史的记忆。凯末尔和芙颂为什么始终不能相互理解,他们的爱情为什么总是阴差阳错,凯末尔明明爱着芙颂,为什么要亲手给她制造牢笼,芙颂明明爱着凯末尔,又为什么不惜以死逃脱?那是因为芙颂敢爱敢想,是现代的化身,而凯末尔代表了古老的价值观念,一直想过一种为世俗所认同的正常生活。这两种观念的相互靠近和拉扯,就是土耳其现代化历史的隐喻,也是帕慕克小说最钟爱的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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