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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山淡影》:诺奖新科得主,处女作回忆之不可靠

铛铛铃2025-09-23文学500人已围观

简介

今天给大家带来的是

2017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

日裔英国作家石黑一雄的处女作《远山淡影》。

201710月的诺贝尔文学奖之夜,想必啊,很多的文学爱好者跟我一样,还记忆犹新。瑞典文学院宣布获奖者的时候,守候在电脑和手机屏幕前的大家,也许会冒出这样两个问题:石黑一雄是谁,以及为什么会是他?

那么接下来,我们先来介绍一下石黑一雄这个人吧。

1954年出生于日本长崎,母亲是典型的传统日本女性、长崎人,父亲是海洋学家,在上海长大。1960年,父亲受邀前往英国从事秘密工作,六岁的石黑一雄随之到了苏格兰南部小城吉尔福德。他们全家都以为那只是一场短期旅行,他甚至带上了自己的日语课本,可结果直到29年之后,石黑一雄才得以重回日本。

石黑一雄一家在英国过的是典型的南部中产阶级生活。他从小上的是公立学校,大学毕业后考虑将来的职业,决定当一个音乐家,因为他五岁弹钢琴,15岁弹吉他,喜欢摇滚乐和爵士,迷恋鲍勃·迪伦和莱昂纳德·科恩。可是这个梦想很快就破灭了,他向录音公司的人约见了好多次,两秒钟后他们就说:“没戏,朋友。”后来他索性做了嬉皮士,背着帆布包和吉他去美国流浪。

石黑一雄的文学事业开始得不算早,但是啊,相当顺利。1982年,28岁的石黑一雄发表处女作《远山淡影》,讲述了在原子弹爆炸之后,一对母女在长崎的日常生活。文学评论界很快就注意到他。4年后,第二部小说《浮世画家》获得了英国著名的惠特·布莱德奖,石黑一雄声名鹊起。随后的第三部小说《长日留痕》更上一层楼,拿下了布克奖,被改编成电影《告别有情天》,随即石黑一雄跃升畅销作家的行列。

那么迄今为止呢,石黑一雄的写作生涯已经超过35年,出版了七部长篇小说,这些作品陆续为他赢得了布克奖、大英帝国勋章、法国艺术与文学骑士勋章等等荣誉。而今63岁的他又摘下了诺贝尔文学奖。

值得注意的是,尽管石黑一雄在血统上是一个纯正的日本人,但是他的作品却都是用英语写成的。他的日语用他自己的话来说,那就是糟糕透顶。这些作品有以日本为背景的,也有与日本完全无关的。因此,石黑一雄很难算是一个日本作家。事实上,在最初步入文坛的时候,他对自己就有一个清晰的定位,既非日本作家,也非移民作家,而是一位国际作家。石黑一雄本人和作品中所体现出来的中西文化的交融,恰好与诺贝尔文学国际性、世界性的一贯要求相吻合,所以瑞典文学院选择他,其实不算是特别出人意料。

那么,撇开这些外在因素,石黑一雄的作品够得上诺贝尔文学奖的分量吗?我们不妨先来听一听他这一部备受好评的处女作《远山淡影》。

现实:英国南部,日本女人和她上吊自杀的女儿。《远山淡影》的故事以悦子的第一人称回忆视角展开。悦子是一个在英国生活了很多年的日本女人,她有两个女儿,大女儿景子出生在日本长崎,是悦子和前夫二郎所生,不久前在房间上吊自杀了。二女儿妮基是悦子和她的英国丈夫谢林汉姆所生,谢林汉姆已经去世了,妮基在伦敦生活,悦子一个人住在英国南部的乡村。

景子死后,妹妹妮基没有参加她的葬礼,但是之后她回家住了五天。在这五天中,她们谈到死去的景子,妮基试图告诉母亲不必为曾经的决定后悔,也不应对景子的死感到内疚。妮基的到来不知道为什么,让悦子回想起了很多年前在长崎的一段生活。

那是在原子弹大爆炸之后,最坏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但是因为朝鲜半岛还在打仗,所以美国大兵还是和以前一样多。刚刚经历了灾难的长崎,处处都能感觉到变化。悦子和她当时的丈夫二郎生活在城郊一栋新建的混凝土公寓大楼里,大楼矗立在废墟上,紧邻污泥和臭水沟。每栋楼有40间左右的独立公寓,公寓内部全都装修得一模一样,铺着日式榻榻米地板,配备西式浴室和厨房。这些独立的小公寓代表的是战后年轻人的新型生活方式,他们独立过活,不再跟父母同住,男人们在规模渐大的公司里上班,女人们则负责生儿育女、料理家务。二郎和悦子就是这样的年轻夫妻。

二郎是忙碌的上班族,他身材矮壮,表情严肃,对外表一丝不苟,即使在家里也经常是穿衬衣打领带,不管站着还是走路,老是弓着背。悦子则是年轻的家庭主妇,怀着三四个月的身孕。

小说中,悦子的过往一片模糊,我们只能隐约看出她出身于长崎一个条件优渥、有教养的家庭,她曾经热爱小提琴,喜欢门德尔松,她还有过一个恋人。大爆炸让她失去了一切,一无所有的时候,一位名叫绪方的教师收留了她。绪方先生对悦子非常的亲切友好,悦子视他如父亲。出于对绪方先生的感激,悦子嫁给他的儿子二郎,成为了一名尽职尽责的家庭主妇。

从表面上,悦子似乎已经告别过去,适应了新的生活。二郎工作勤奋,很快就在公司得到了提升,悦子怀孕的时机刚刚好,一切都称心如意。但是显然悦子并不快乐,曾经热爱的小提琴,如今她再也不碰了。她跟二郎格格不入,跟邻居也几乎从不来往。看着那些年轻的女人们每天围着丈夫和孩子忙得团团转,悦子很难相信她们也曾经历了战争的不幸和噩梦。她不想显得不友好,但是她也从不刻意显得友好,那个时候,她只想独自一人,不被打扰。这就是悦子当时的大致情况。

总的来说,在对那段往事的回忆中,她只是一个旁观者。时间过去了20几年,现实中的悦子是一个正在承受丧女之痛的日本妇人,孤独地生活在英国南部乡村。她在长崎生下景子,7年后便离开二郎和日本,跟着谢林汉姆来到英国之后,她生下了第二个女儿妮基。谢林汉姆本想给这个女儿取个日本名字,而悦子或许是出于不愿意想起过去的私心吧,她坚持要取个英文名字。

跟着妈妈从日本到英国的景子跟继父还有妹妹一直有隔膜,在离开家前往曼彻斯特独自生活之前,有两三年的时间,她一直是把自己封闭在房间里的,很少出来,也不许其他的人进去。偶尔她心血来潮冒险来到客厅,大家都很紧张,而她每次出来,也都无一例外的以吵架收场,不是和妮基,就是和谢林汉姆。之后她去了曼彻斯特,切断了和家人的所有联系,直到56年后自杀,尸体在房间吊了好几天才被房东发现。

景子的葬礼过后,妮基回家来探望悦子,说起当年离开日本的往事,妮基认为妈妈的行为很不容易,值得自豪,毕竟有很多女人被孩子和讨厌的丈夫捆住了手脚,过得不开心,却没有勇气改变一切,就这么过完了一生。悦子不置可否,她知道事情没有妮基想的那么简单,她也试图说服自己,当年离开日本的动机是正当的,说自己时刻都有把景子放在心上,但是她无法摆脱一个噩梦,每个晚上她都会梦见一个小女孩吊在树枝上。

回忆日本长崎,一个单亲母亲溺死了女儿的猫。悦子噩梦中的小女孩叫万里子,是悦子很久以前在长崎认识的一个小女孩。悦子在长崎居住的那栋公寓大楼战前是个村庄,炸弹扔下来之后变成了焦黑的废墟,唯一幸存的是河边的一座小木屋,它距离悦子住的公寓大楼只有几英里。不干活的时候,悦子经常站在窗前盯着它看。如果说新建的公寓大楼是长崎居民战后新生活的象征,那么小木屋就是他们的战争记忆,它从炮火和挖土机中幸存下来,顽固地站在那里,提醒人们伤痛并未远去。

那年快到夏天的时候,怀着三四个月身孕的悦子从窗户里看到一辆破旧的白色美国大车开到了河边,不久,她就和新搬进小木屋的女人佐知子成了朋友,万里子正是她的女儿。佐知子是一个孤傲而神秘的女人,身段年轻,脸却很老,让人猜不出具体的年龄。佐知子告诉悦子,战前她有过一段门当户对的婚姻,爱国的丈夫在战争中死去了。战后,她认识了美国大兵弗兰克,弗兰克告诉她,她应该到美国去,去做女商人、女演员,在美国什么事情都有可能。佐知子听信了弗兰克的话,为了去美国,她忍辱负重,一再容忍弗兰克的粗俗,还不惜去旅馆做女佣,但是弗兰克是个酒鬼,他只用三天的时间,就把佐知子跪在地上擦地板挣来的钱全部喝光,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梦想破灭的佐知子只好带着女儿来长崎投奔伯父,在伯父那栋有花园、有池塘的漂亮大房子里,母女二人过了将近一年沉闷但安稳的生活。然后弗兰克从东京来到长崎,佐知子的美国梦死灰复燃。一个清晨,佐知子带着万里子悄悄地离开伯父家,住进了阴暗破旧的河边小木屋,再次准备前往美国。

跟妈妈不同,小女孩万里子一点也不想去美国,她讨厌弗兰克,不喜欢小木屋,对成为女商人、女演员什么的也没兴趣,她急切需要的是过上安稳宁静的生活,战争已经给她造成了太大的伤害。万里子五六岁那年,东京遭遇空袭,到处都是废墟,她跟着妈妈住在地道和破房子里。一天清晨,她亲眼目睹了可怕的事情,一个年轻女人亲手溺死自己的婴儿,那一幕深深地刺激了她。几天后,那个女人割喉自杀,万里子就开始出现幻觉,经常看到那个女人的身影。不过在伯父家生活的那段时间,万里子似乎好了起来,幻觉消失了,她的表现也很好,大人跟她说话,她回答得清楚流利,她去上学,跟最优秀的孩子交朋友,她还有一位家庭教师,老师对她评价很高,说她那么快就能赶上学习进度,真是让人吃惊啊。但是不到一年,妈妈就将她带离了那个家,住进了河边的小木屋,于是万里子好像又变了一个人,她不上学也不交朋友,对人没有礼貌,戒备心很强。

佐知子经常出门,一出去就是好几个小时,万里子常常被一个人丢在小木屋里,陪伴她的只有从伯父家带出来的一只猫,于是那个女人的幽灵又出现了。万里子说,妈妈出门的时候,那个女人来过,想带她走,她问那个女人是否愿意要一只小猫,因为大猫马上要生小猫了,那个女人说她愿意要一只。万里子的话,佐知子没有放在心上,但是那个幽灵般的女人成了死亡征兆,她出现过后,大猫生下小猫,其中一只被附近的男孩们弄死了。

在得知即将去美国的那天,万里子以激烈的方式反抗妈妈,她在河对岸的一棵树上上吊自杀,结果从树上摔下来,受了伤,流了血,但是这没有能够改变妈妈去美国的心愿。几天后,就在佐知子整理行李准备出发的时候,弗兰克故技重施,再次无故消失了,他跟酒吧女郎泡在一起,花光了佐知子的钱。佐知子认定她是害怕万里子才逃跑的,因为孩子意味着责任,而弗兰克还没有准备好承担这份责任。佐知子决定接受现实,放弃美国梦,搬回伯父家去。

不用去美国了,万里子很高兴,她跟妈妈还有悦子去了稻佐山远足,她们坐了缆车,从山上看到了长崎港口的美丽景色。回家的路上,妈妈亲口答应,不必把小猫送人了,因为她们就要搬回伯父家了,伯父家很大,完全可以把所有的小猫都留下。回家的电车上,万里子一直没有说话,她的脸不断地被窗外闪过的流光溢彩照亮,她不会想到,在电车上,妈妈看到了那个年轻女人的身影,然后弗兰克再次出现,佐知子再次改变主意,她们商量之后决定先去神户,再等待时机前往美国。万里子失望极了,她不忍心遗弃她的猫,她一再提醒妈妈,之前答应过自己可以留下小猫,母女二人争执起来,佐知子一气之下夺过小猫,走到河边,将它们淹死在了河里。

谜底:无法承受的往事,让一切回忆都不可靠。

听众朋友,以上就是《远山淡影》的主要情节了。它所讲述的是两对母女之间的羁绊和冲突,可是听到这儿,我想大家可能会有一种如坠云雾之感吧,觉得这两个故事讲得支离破碎的,没头没尾。悦子和佐知子是怎么成为知心朋友的呢?佐知子和万里子最后到美国了吗?悦子又是怎么离开丈夫,带着景子到英国的呢?景子到底为什么要自杀?这些都没有交代清楚。

没关系,小说还有最后一节。在小说的结尾,悦子结束了回忆回到现实,妮基要回伦敦了,她说她的一个朋友准备写关于悦子的诗歌,所以让悦子找一件有关长崎的纪念品给他。悦子拿出一本日历,告诉他在这日历上有长崎港口的风景,这让她想起了一次快乐的郊游,那天景子特别高兴,她们坐了缆车,小说戛然而止,谜底也随之浮出了水面。

原来万里子就是景子,佐知子就是悦子。言及此,我们不禁深思,为什么悦子要把自己和景子的往事安放在佐知子和万里子身上呢?石黑一雄说,如果一个人过去的经历太过痛苦或不堪,他就无法张口讲述,他会选择自我欺骗、篡改回忆,悦子就是这么做的。

事实的真相是,景子当年是不愿意离开日本,和她的生父二郎的母亲,悦子出于一己之私,可能是因为无法忍受那段压抑沉闷的婚姻,也可能是因为爱上了英国人谢林汉姆,再加上谢林汉姆保证会给她们母女幸福的生活,于是她不顾女儿景子的意愿,将她带到了英国。结果景子一直没有能够融入新家庭和新生活,而谢林汉姆也没有能够兑现他的承诺,做一个称职的继父,大部分时候,他根本不关心景子。景子去世以后,悦子无法承受自己强行将景子带离日本的往事,也无法承受自己不是一个好母亲的事实,于是她虚构出佐知子和万里子的故事,篡改了自己的回忆。

但是所有的谎言都有漏洞,悦子的也不例外。在悦子的回忆中,最让人莫名其妙的部分是她和佐知子之间那些既推心置腹又充满攻击力的对话。比如在得知佐知子母女即将启程去美国的时候,悦子表示了对万里子能否适应新环境的担心,这时佐知子不耐烦地叹了口气,反问道:“说真的,悦子,你觉得难道我没有考虑过这些吗?你以为我决定要离开这个国家前,没有首先考虑女儿的利益吗?对我来说,女儿的利益是最重要的,悦子,我不会做出有损她未来的决定。我已经把整件事都仔细考虑过了,我也和弗兰克商量过了,我向你保证,万里子没事的,不会有问题。”然而,激烈的语气并没有增加话语的说服力。当月子进一步质疑佐知子离开她伯父家的决定时,佐知子生气了,她转过头来责问悦子:“你为什么这么说话呢,悦子?你为什么不能祝福我呢?就因为你妒忌?”悦子连忙说:“我是祝福你的,而且我向你保证我……”佐知子打断她,继续说:“万里子在美国会过得很好的,你为什么不肯相信?那里更适合孩子的成长,在那里,她的机会更多,在美国,女人的生活要好得多。”悦子又说:“我向你保证,我替你高兴,至于我自己,我再心满意足不过了,二郎的工作很顺利,现在又在我们想要的时候有了孩子。”佐知子再一次打断了悦子:“她可以成为女商人,甚至是女演员,这就是美国,悦子,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弗兰克说,我也有可能成为女商人,在那里这些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悦子回答道:“我相信,只是就我而言,我对我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而后两个人都沉默,好几分钟没有说话。

读到这儿,我们不免疑窦丛生,悦子和佐知子相识不久,关系并不亲密,她们之间用得着相互保证吗?小说结束后,回头再看,事情就很清楚了,这两个女人之间的对话,其实是悦子内心矛盾和挣扎的体现。将景子带离日本,她不是没有过疑虑,只是最后她的一己之私占据了上风。

悦子回忆中第二个令人费解的地方,是万里子对她的戒备和恐惧。悦子第一次跟万里子说话是在河边,悦子邀请万里子到自己家去吃蛋糕,当时万里子的反应很奇怪,她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悦子,一边弯下腰捡起了鞋子,悦子以为她这是要跟自己走,可她一直盯着悦子,悦子才明白,万里子抓鞋子是为了随时跑掉。

还有一次是弗兰克失踪之后,佐知子出门去找他,托悦子帮忙照看万里子。那天晚上,万里子跑出了小木屋,悦子追到河边时,一条旧绳子缠住了她的脚踝,她小心地解下,拿到月光底下一看,绳子湿漉漉的,满是泥。等找到万里子的时候,小女孩的脸上又露出了很奇怪的、害怕的表情,她反复问悦子为什么要拿着那条绳子,并且趁悦子不备跑掉了。

最后一次是佐知子淹死了小猫,悦子不放心,打着灯笼去河边找万里子,万里子蜷缩在小木桥的栏杆底下,她又一次紧盯着悦子问:“你拿着那个做什么?”悦子提着灯笼说:“这个照亮脚下的路而已。”就这样,万里子又问:“你拿着它做什么?”悦子笑了一声,说:“我说了,照亮脚下的路而已,你是怎么了?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我不会伤害你的。”万里子一面盯着她,一面慢慢的站起来,咚咚咚的跑掉了。

万里子为什么那么害怕悦子,尤其是当她们在河边的时候呢?小说最后一节的答案揭晓,真相令人心碎。万里子眼中闪烁的其实是景子对妈妈、悦子的戒备和恐惧,这个目睹了年轻女人溺死婴儿的小女孩害怕妈妈溺死自己。深渊:灾难改变了一切,和她们一样痛苦的女人遍地都是。

听众朋友们听完小说的情节,现在让我们回到一开始提出的问题,石黑一雄的作品在文学上到底分量如何?

首先,我们必须承认,石黑一雄的大部分作品都相对通俗好懂,就拿《远山淡影》来说,小说人物较少,时间跨度不大,背景简单明了,故事脉络清晰,情节主要依靠对话来推进,这都是它相对好读的原因。但是更重要的是,石黑一雄是一个讲故事的好手。一方面,他善于营造气氛,用一个溺死女婴的年轻女人若有似无的身影,给小说罩上了一层惊悚的阴影,而另一方面,他又巧妙地在悦子的回忆中留下漏洞,制造悬念,吸引读者追逐谜底,欲罢不能,直至读完全文。这些都是身为小说家的石黑一雄的拿手好戏,也是他的作品能被改编成电影并且常年占据畅销榜的原因。

但是一个文学上的常识是,文本的通俗并不等于内涵浅显,低密度的语言和情节下面可能是无法测量的情感深渊。举个例子,《远山淡影》当中,现实中的悦子几乎从来不提及她的丧女之痛,她甚至不愿意跟妮基谈,景子觉得多说无益,但是读完小说之后,我们会发现,这是一个正在遭受愧疚和悔恨灭顶之灾的绝望女人,她曾经亲手淹死了女儿心爱的小猫,现在她活着的每一天都将被往事淹没,她内心的黑洞是语言无法抵达的,只有想象可以稍稍企及。

再举一个例子,景子在小说中一直是一个背景人物,我们只知道她从小被妈妈带到英国生活,有一段时间很自闭,拒绝跟人交流,在离家独自生活了56年之后上吊自杀了。万里子是景子的前世和童年,她曾经是一个聪明有爱心的小女孩,也曾经用激烈的方式反抗妈妈替她决定的命运。在活生生的万里子和上吊自杀的景子之间,石黑一雄用文本的空白给我们留下了另一道想象的深渊。

最后要指出的是,除了回忆,《远山淡影》还有一个隐性的主题,那就是战争以及它带来的改变。悦子进入回忆第一段话就开宗明义:“在长崎,在经历了那一切之后,日子显得平静安详,空气中处处感觉到变化。”接下来我们看到的是,战争改变了每一个人的生命轨迹,悦子从热爱音乐的富家小姐变成了平凡的小主妇,藤原太太从阔太太变成了靠面店为生的寡妇,绪方先生从备受尊敬的教师变成了公开受批评的历史罪人,而二郎这一代年轻人越来越靠近共产主义。那时的长崎港口充满了嘈杂声,铁锤的叮当声、机器的轰鸣声,时不时传来的低沉的汽笛声,它们是振奋人心的重建的身影。不过在这场天翻地覆的改变当中,女性处境的改变仍然是步履维艰,像悦子或者说佐知子这样想要借机改变命运的女人,她们奋斗历程之艰辛,付出代价之沉重,是我们无法想象的。我们唯一可以想象的是,在当时,和她们一样痛苦的女人遍地都是。

现在我们的结论是,衡量一部作品的文学性显然不应该以通俗或晦涩作为标准,而是要看它能在多大程度上搅动我们凝滞的情感,打破我们思想的坚冰,它的语言和形式又能够带给我们多少审美和智性的愉悦。石黑一雄的文学性已经得到了诺贝尔文学奖评委的肯定,那么,正在听节目的你,有没有被这部《远山淡影》所触动呢?

好了,今天的节目就到这结束了,欢迎大家在下方评论区给我们留言,谈谈您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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