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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叔叔于勒》家族荣辱间的人性冷暖
铛铛铃2025-09-25【文学】265人已围观
简介
一个穷老头胡须皆白,
向我们讨钱。
我的同伴约瑟夫·达夫朗什给了他一个五法郎的银币。
我很吃惊,他对我说:“这个穷老头使我回想起一个故事,这故事我一直不能忘怀,我这就说给你听。”
事情是这样的:
我的家庭原籍哈弗尔,并不是有钱人家,总算能够应付开支,如此而已。
父亲工作要很晚才从办公室回来,挣不了多少钱。我有两个姐姐。我的母亲对我们家生活的急剧变化感到异常痛苦,她常常找出一些尖酸刻薄的话,一些隐隐约约含意刻毒的责备,发泄在她丈夫身上。
这个可怜的人,这时做出的手势叫我难受极了。他张开手抹一抹脑门儿,仿佛要拭去根本没有的汗珠,并且一言不答。我体会到他因自己没有能耐而感到的痛苦。
家里样样省吃俭用,从不接受人家的请客,免得要回请;买的都是减价日用品、店里的存底货。我的两个姐姐自己做袍子,15个铜子儿一公尺的花边,也要在价钱上讨论半天。
我们日常吃的是肉味汤和各种做法的牛肉,据说这既有益身心,又健胃补肾。呵呵,不过我更喜欢吃别的东西。
我要是丢了纽扣,撕破了裤子,那就要对我大吵大嚷。可是每个星期天,我们都要全家盛装到海堤上去游逛。我的父亲穿着大礼服,戴着大礼帽和手套,让我母亲挽着手臂。而母亲呢,穿红带绿,打扮得就像节日的船只。我的两个姐姐总是最先打扮好了,等着出发的信号。但到了最后一刻,总会在父亲的大礼服上发现一块忘记擦掉的污垢,于是赶忙用旧布蘸了汽油把它擦掉。这时我的父亲头上顶着那顶大礼帽,只穿着背心衬衫,等着这套手续完了。而我的母亲戴上近视眼镜,脱下手套,免得弄脏,忙个不亦乐乎。全家庄重地上路了。我的两个姐姐挽着胳膊走在前面,她们已到了出嫁的年龄,家里常让她们在城里招摇过市。我倚在我母亲的左边,父亲在她右手。我现在还想得起我可怜的双亲,在星期日散步时那种正言厉色、举止庄重、郑重其事的神情。他们腰板儿挺直,大腿绷紧,迈着沉着的步子向前走着,仿佛他们的举止关系着一件至关重要的大事。
每个星期日,当看到从遥远的闻所未闻的国度返回的大海轮驶进港口,那时,我的父亲便要一字不易地重复他那句话:“唉,要是于勒就在船上,那会多么叫人惊喜呀!”
我父亲的弟弟于勒叔叔是全家唯一的希望,而在以前曾是全家的恐怖。我从小就听说到他,我觉得我第一眼就会认出他来,因为我老想着他,他对我已经变得那样熟悉了。他动身到美洲去,以前的全部生活细节,我都一清二楚,虽然家里人谈起他这段生活时总是低声细语。
据说他早先品行不正,他曾经挥霍掉不少钱。在穷人家里,这是罪恶当中最大的一种。在富人家里吃喝玩乐,不过是糊涂荒唐,这样的人,大家笑盈盈的,管他叫花花公子。可是在穷人家,一个年轻人要是逼得父母动用老本儿,那他就是一个坏蛋,一个乞丐,一个无赖。这种区分是正确的,尽管事情都一样,因为唯有后果才能决定行为的严重程度。
总之,于勒叔叔把他应得的那份遗产吃得精光之后,还把我父亲所指望的那一份也大大减少了。家里按照当时的惯例,把他送上一支从哈佛尔开往纽约的商船,打发他到美洲去了。
一到那儿,我的叔叔于勒就做上不知什么买卖,不久他就来信说他赚了点钱,希望能够赔偿对我父亲造成的损失。这封信使我家激动万分,这个大家都认为狗屁不如的于勒,突然成了一个正派的人,一个有良心的小伙子,一个真正的达夫朗什家的人,跟所有达夫朗什家的人一样廉洁正直。
有位船长又告诉我们,他已租了一半大店铺,做着萤石的生意。
两年后又来了第二封信,信上说:“我亲爱的菲利普,我给你写这封信,是免得你担心我的身体。我很健康,买卖也很兴旺。明天我要动身到南美长期旅行一次,也许要好几年不给你写信。要是真的不给你写信,您也不用担心,我一朝发了财,就会回哈佛尔的。我希望后会之期不会太远,那时我们就可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这封信成了我们家的福音书,一有机会就拿出来念,逢人就拿出来给他看。
果然,10年了,于勒叔叔没有再来过信。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父亲的希望也与日俱增。我的母亲也常常说:“这个好心的于勒,有朝一日回来,我们的景况就会变样了,他这个人可是有办法呀。”
于是,每个星期天,一看见大海轮向天空喷出宛颜如蛇的团团黑烟,从天边驶来的时候,我的父亲便重复他那句永远不变的话:“唉,要是于勒就在船上,那会多么叫人惊喜呀!”
于是大家几乎都在等待他出现,并且挥动着手帕喊着:“喂,菲利普!”
对于他一定会回来,大家早设想好了上千种计划,甚至于计划到要用叔叔的钱在安古维尔附近购置一所别墅。我不敢肯定,我的父亲是不是就此已经进行过商洽。
我的大姐那年是28岁,二姐是26岁,她们还没有结婚,这是大家十分发愁的事。终于有一个看中二姐的人上门来了,他是一个职员,没有什么钱,但是名声很好。我总以为那是因为有一天晚上,我们拿出于勒叔叔的信来给他看,才使这个年轻人不再犹豫,下了决心。
我们家赶紧表示同意,并且决定婚礼之后,全家到泽西岛小游一次。
泽西岛是穷人游玩的理想地点,路程并不远,乘游船渡过了海,便踏上外国的土地。因为这个小岛是属于英国的,因此一个法国人只要航行两个钟头儿,就可以到邻国看看这个民族,并且研究一下这个不列颠国旗覆盖着的岛上的风俗。呵呵,可是据那些说话直率的人讲,那是十分可怜可悲的。
这次到泽西岛的旅行,成了我们全家唯一盼望的时刻。梦想的是,我们终于出发了。这一幕今天还如在眼前,就像是昨天的事一样。
靠着格兰维尔码头的轮船升起了火,我的父亲慌慌张张地监看着,把我们的三个包裹搬到船上。我的母亲惴惴不安地挽着我那未嫁姐姐的胳膊,自从二姐出嫁后,大姐就像一窝鸡儿里剩下的唯一小鸡儿,失魂落魄似的。
在我们后面是那对新婚夫妇,他们总落在后面,使得我不时掉过头去看。
轮船鸣笛了,我们都上了船。轮船离开防波堤越来越远,朝着像绿色大理石桌面似的大海驶去。我们看着海岸渐渐消失,幸福快活,豪情满怀,如同那些很少旅行的人一样。
我的父亲挺着肚子,他的大礼服,家里人当天早晨仔细地擦掉了所有的油污,这时在他周围散发着出门时必有的汽油味儿。那时候,我一闻到这种气味,就知道到了星期天。
我的父亲忽然瞅见两位先生在请两位举止风雅的太太吃牡蛎。一个衣衫褴褛的老水手拿着小刀,一下就撬开了牡蛎,递给那两位先生,再由他们传给两位太太。他们的吃法很文雅,一块精致的手帕托着牡蛎壳儿,嘴巴向前伸着,免得弄脏袍子,然后嘴很快地微微一动,就把汁水吸了进去,牡蛎壳儿就扔到海里。
不消说,这种在行驶着的海轮上吃牡蛎的讲究吃法,吸引了我的父亲,他认为这是雅致高级的好派头。于是走近我的母亲和我两位姐姐问道:“诶,你们要不要我请你们吃牡蛎?”
我的母亲踌躇着,为的是怕花钱,而我的两个姐姐马上赞成。我的母亲语气不悦地说:“哼,我怕伤胃,你给孩子们吃就行了,可别过多,吃多了他们会闹病的。”然后她转身对我说,“至于约瑟夫,他就用不着吃了,别把男孩子惯坏了。”
我只好留在母亲身边,心里觉得这样区别对待很不公道。
我的目光跟着父亲,看他大模大样地带着两个女儿和女婿向那个衣衫褴褛的老水手走去。那两位太太刚刚走开。我父亲给我那两位姐姐指点怎样吃才不至叫汁水流出来,他甚至想做个样子,拿起了一个牡蛎,他试着要模仿那两位太太,一眨眼却把汁水通通倒翻在大礼服上。于是我听见我母亲咕哝着说:“哼,还不如安安静静地待着呢。哼哼。”
忽然,我的父亲变得局促不安,他走开几步,盯着看挤在卖牡蛎身边的女儿女婿。突然之间,他向我们走过来,显得异常苍白,眼色也变得异样,他小声地对我母亲说:“唉,真是怪事,这个卖牡蛎的怎么这样像于勒呢?”
我的母亲十分吃惊,问道:“哪个于勒?”
父亲接着说:“唉,就是哎,就是我的弟弟,如果我不是知道他现在在美洲地位不错,那我真会以为就是他呢。”
我的母亲吓得嘟囔着说:“你,你疯了,既然你知道不是他,那为什么还胡说八道?”
可是我父亲还坚持着说:“克拉丽丝,你去看看吧,最好还是你亲眼看一看,弄个明白。”
母亲站起身来,走近她的两个女儿,我也端详了一下那个人,他又老又脏,满脸皱纹,眼睛始终没有离开他手里的活儿。
我的母亲回来了,我看出她在颤抖,她说得很快:“对对,我看就是他,你去跟船长打听一下吧,可要多加小心,别叫这个家伙又落到咱们身上。”
我的父亲赶紧就去了,我紧跟在他的后面,我心里感到异乎寻常的激动。
船长是个高个,十分消瘦,留着长髯,正在顶层神气十足地踱着步子,仿佛他指挥着一艘开往西印度群岛的游船。我的父亲神气俨然地走近他,一边恭维他,一边询问有关他职业的事情,泽西岛有多大重要性、有什么出产、有多少人口、风俗习惯怎样、土质怎样,在旁人看来,真以为他们至少是在谈论美利坚合众国呢。
然后话题转到我们搭乘的这支特快号海轮,接着便谈到船员。末了,我的父亲嗓门儿都变了:“呃呃,您船上有一个卖牡蛎的老头儿,这个人倒显得很有趣,您知道点这个老头的底细吗?”
这场谈话终于把船长惹火了,他冷冷地回答:“哦,这是个年老的法国流浪汉,去年我在美洲碰到的,我就把他带回国。据说他在哈佛尔有亲戚,但他不愿回到他们那里,因为他欠着他们的钱。他叫于勒·达尔孟氏或者达尔王氏,总之跟这差不离的一个姓。听说他在那边一度阔过,可是您看,如今他败落到如此地步。”
我的父亲脸色变得煞白,眼神慌乱,憋着嗓门一顿一顿地说:“嗯嗯,好,很好,这并不令我惊奇呀,谢谢您,船长。”说完他就走了。
船长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走开。
他回到我母亲身旁,脸容大变。我母亲赶紧对他说:“快快坐下,别叫他们几个发觉出了什么事。”
父亲跌坐在长凳上,结结巴巴地说:“是他,就是他。”
他接着问:“咱们怎么办呢?”
母亲马上回答说:“应该把孩子们领开,既然约瑟夫全知道了,那就让他去把他们找回来,尤其小心,别让咱们的女婿觉察出来。”
我的父亲显得很颓然,他嘟囔着说:“唉,真是飞来横祸呀。”
我的母亲突然暴怒起来,她说:“我一直就料到这个贼不会有出息,他早晚要回来拖累我们,对达夫朗什家的人还能有什么指望吗?”
这时,我的父亲用手抹了抹脑门,就像平时受到自己妻子责备时所做的那样。我母亲又添上说:“你现在就把钱交给约瑟夫,让他去,父亲,牡蛎的钱要是被这个要饭的认出来就不好啦,那在船上可就有好戏看了。走,咱们到船的那头去,别让这个家伙挨近我们。”
母亲站起身来,给了我一个五法郎的银币,他们就走开了。我的两个姐姐正等着,父亲都感觉奇怪。我回说妈妈有点晕船。
我问那个卖牡蛎的:“先生,该付您多少钱?”我真想说我的叔叔。
他回答:“嗯,两个法郎,50生丁。”
我把五个法郎的银币给了他,他便找钱给我。我看着他的手,那是一只满是皱痕的水手的手。我又望着他的脸,那是一张又老又穷苦的脸,满面愁容,饱含辛酸。我默念着:“这是我的叔叔、爸爸的弟弟,我的叔叔。”
我给了他十个铜子的小费,他谢谢我:“嗯,上帝保佑您,年轻的先生。”用的是穷人皆道施舍的声调。我想他在那边一定要过过饭。
我的两个姐姐端看着我,对我的慷慨感到惊讶。等我把两个法郎交还给父亲,我母亲吃了一惊,问道:“怎么换了三个法郎,这怎么可能?”
我用坚定的语气说:“我给了十个铜子的小费。”
我母亲吓了一跳,叮嘱着我:“你疯了,拿十个铜子儿给这个家伙,这个臭要饭的。”
她打住了,我父亲指着女婿使了个眼色。之后,大家都沉默不语。
在我们面前,天边有一片紫色的阴影,仿佛从海里冒出来,那就是泽西岛了。
当船靠近防波堤时,我心里油然而生一股强烈的愿望,我想再看一看我的叔叔于勒,想挨近他,对他说几句温存安慰的话。可是他已经看不见了,因为没有人再吃牡蛎,不用说,这个可怜的人,已回到他所住的那污浊难闻的仓底去了。
回来时,我们改乘圣马罗船,以免再碰上他。
我母亲坐立不安,忧心如焚。
我再也没有见过我父亲的弟弟,今后你还会看到,我有时要给流浪汉五法郎的银币,其原因就在这里。
刚才大家听到的是法国短篇小说《我的叔叔于勒》,这个时间的节目播送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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