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的位置是:网站首页>文学文学

《复活》心灵觉醒与人性重生的旅程

铛铛铃2025-09-25文学400人已围观

简介

复活

俄国 列夫·托尔斯泰 著
颜永新 改编

尽管好几十万人聚集在不大的一块地方,千方百计把他们居住的那块土地毁坏得面目全非,尽管树木被伐光,鸟兽被赶尽,春天也仍然是春天。太阳温暖,大地断树鼓起绽裂的花蕾,鸽子在欢乐地搭窝。唯独人,成年的大人,却无休止地折磨自己,并且折磨别人。

省立监狱又把三名在押犯送到法院受审,马斯洛娃过堂去。一个身量不高、胸脯丰满的年轻女人,迈着矫健的步子走出牢门。她的眼睛显得黑亮,稍稍有点浮肿,可是非常有生气。

两个士兵押着女犯来到院子里,再走出院墙,然后顺着一条马路穿过闹市。

女犯马斯洛娃的身世极其平常。她是一个没出嫁的女农奴的女儿。她母亲未出嫁,却生了六个孩子,前五个全死了,她是第六个。当家的女地主两姊妹是老处女,见黑眼睛的小姑娘长得活泼可爱,便抱养了她。三岁时母亲死了,她就成了半婢女、半养女,起名叫喀秋莎。

她这样生活到16岁。那年,两个老处女的侄子、大学生聂赫留朵夫公爵到她们家里来了。喀秋莎暗自爱上了他。后来过了两年,这个侄子在奔赴战场的旅途中,顺便到姑姑家来住了四天。在临行的前夜,又奸污了喀秋莎,第二天塞给她一张100卢布的钞票就走了。

他走后,过了五个月,喀秋莎才确定自己怀孕了。两个老处女把她辞退了。她到一个警察分局局长家里做使女,老头子一味调戏她,她不服从,又被辞退。她搬到乡下一个寡妇家去住,后来生下个小男孩,只好送到育婴堂。孩子到育婴堂不久就死了。她身上没有钱了,便到一个林务官家里找了份工作。林务官的妻子发现她与林务官的事情,没给工钱,就把她赶了出来。

于是喀秋莎到城里去,在她姨母开的洗衣小作坊里,做了一名洗衣女工。可她嫌工作艰苦,又到佣工介绍所去找工作。在那儿碰见了一个太太,太太留下她,约她去找她。喀秋莎去了,受到了热情的招待。傍晚来了一个高声量的男人,女主人说这人是作家,很有钱,只要喀秋莎中他的意,他就舍得花钱。果然,作家对她很中意,作家给了她25个卢布。过了几天,作家就约她到一个单独的寓所去住。

马斯洛娃在那里爱上了同院的一个快活的店员,店员答应要跟她结婚,后来却不辞而别,分明把她遗弃了。正当她孤身一人特别困顿的时候,一个为妓院物色妓女的掮客找到了马斯洛娃。她斟酌再三,终于选中了报酬丰厚、可以穿各种艳丽的服装、报复一切欺压过她的男人的工作,进了著名的基达耶娃妓院。

从此,马斯洛娃就开始过一种经常违背上帝和人类戒律的犯罪生活。她照这样生活了7年,这中间她换过两家妓院,进过一回医院。在她26岁那年,她出了事,为此下狱,跟杀人犯和盗贼们共同生活了六个月,如今被押到法院去受审。

正当马斯洛娃精疲力尽,快要走到地方法院那座大厦的时候,她养母的侄子聂赫留道夫公爵,当初又见过她的那个人,正穿着最华贵的衣服,坐在放有最精美的食品的大饭桌旁,准备用早餐。

这时,身穿丧服的女管家送来一封公爵小姐柯察金的香气扑鼻的便函。公爵小姐提醒他,今天他得出庭做陪审员,千万马虎不得,并且告诉他,为他准备下的餐,会一直等他到深夜。

看完信,聂赫留道夫皱起了眉头。这封便函是公爵小姐柯察金娜近两个月来对她不断追求的续篇,其目的在于把他和她越来越紧地拴在一起。

当年,聂赫留道夫走进陪审员的议事室时,房间里有十来个各行各业的人,正在互相通报姓名、互相介绍认识。然后他们互相让路,走进了长廊,再从长廊走进了法庭。

陪审员们落座后不久,民事执行吏就用响亮的声调叫道:“升堂!”

庭长和法官们身穿制服登上高台,气度很是威严。被告马斯洛娃被带上法庭。她一进来,法庭里所有男人的眼睛就一起转到她那边去,很久都没有离开。她的白脸,她的亮晶晶的黑眼睛,她的大衣里隆起的高胸脯。

聂赫留道夫戴上夹鼻眼镜,目不转睛地瞧着这个女被告的脸,心里想着:“这绝不可能,但又毫无疑问地判定,这个人就是她,就是那个姑娘,他又见过她,过后又抛弃了,从此就再也没有想起过她。”

书记官在朗读起诉书。聂赫留道夫的内心,在进行着一种复杂而痛苦的斗争。起诉书控告马斯洛娃与另两名被告共同预谋,盗窃商人斯梅利科夫钱财及戒指一枚,共值2500银卢布,并蓄意谋害商人斯梅利科夫,用毒酒将其灌醉,致使该商人死于非命。

庭审时,马斯洛娃不承认拿过商人的钱,戒指是他给的,但承认给商人喝过酒,可是不知道酒里有毒药。

休庭时,聂赫留道夫在陪审员房间的窗边坐下,思潮起伏。是的,这个女犯就是喀秋莎。她跟喀秋莎初次见面,是在他读大学三年级的时候。那年夏天,他住在他两个姑姑的家里,起草一篇关于土地所有制的论文。那时他19岁,头一个月里,他丝毫也没有留意这个半婢女、半养女,眼睛乌黑、走路轻快的喀秋莎。有一回他们一起在操场玩捉人游戏以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起了变化,形成了年轻纯洁的男和同样纯洁的少女,由于互相爱慕而往往发生的那种特殊关系。

他当时相信,他对喀秋莎所发生的感情,只不过是那个时候充满他的全身心,并且也是那个妩媚快活的姑娘所分享的生活乐趣的一种表现罢了。可是临到动身,喀秋莎站在门廊上,用满含泪水的黑眼睛瞅着他,他这才体会到,他正在舍弃一种美丽的、珍贵的、一去不复返的东西。

从那时候起,聂赫留道夫一连3年没有跟喀秋莎见面,一直到他被提升为军官,动身入伍,顺路到姑姑家里去的时候才跟她见面。不过这个时候,他跟3年前的那个年轻人相比,已经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人了。原先他是诚实而富有自我牺牲精神的青年,如今却成了荒淫无度的彻底利己主义者。

聂赫留道夫原先只打算在姑姑家里停留一天,可见到越发妩媚的喀秋莎以后,就同意多住两天。这期间,他身上精神的人和兽性的人,进行着激烈的搏斗。他本可以趁喀秋莎到他屋里收拾房间的机会,做一件许多人在这种情形下都会做的事,可是他没有做。他彷徨着、犹豫着,失魂落魄。终于,他在深夜去敲喀秋莎的窗子,顺着门缝溜进去,把她抱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聂赫留道夫在姑姑家里度过的最后一天当中,两种心情在他的灵魂里激荡着,相持不下。一种是兽性的爱情所留下的烈火般的色情的回忆,另一种是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很坏的事,这件坏事必须弥补一下才行。

吃过中饭,他把一个装着一张100卢布钞票的信封塞在喀秋莎的怀里。然而,现在惊人的巧合使聂赫留道夫想起了一切,硬逼着他承认10年前他自己没有心肝、残忍、卑鄙。

聂赫留道夫希望案子快点审完,可是仿佛故意同他为难似的,这个案子拖得很久。先是法庭依次询问一个个证人和鉴定人,紧接着副检察官和辩护人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提出种种不必要的问题,然后庭长请陪审员们检查物证,公诉人和律师发言,最后庭长作总结发言。

最后陪审员们经过激烈争论,裁定马斯洛娃有罪,但没有劫夺钱财的意思,也没有偷窃。被这场争论闹得头昏脑胀的陪审员们,谁也没有想到,他们做出了一个荒唐的结论,马斯洛娃没有偷窃,也没有劫夺钱财,同时又没有任何明显的目的,而毒死了一个人。

根据这一裁定,庭长宣判马斯洛娃剥夺公权,发送西伯利亚服苦役4年。

马斯洛娃听完判决以后,脸色涨得通红,大叫:“我没罪!没罪呀!这是冤枉人,我没犯罪!”说完,往长凳上一坐,放声大哭。

聂赫留道夫急忙去找庭长,去找律师,但都于事无补。他闷闷不乐地去公爵小姐家赴宴,但依旧提不起精神,那里的一切都使他生厌。

从公爵家出来,顺着他所熟悉的街道步行回家,他暗自想着:“可耻而又丑恶,丑恶而又可耻。”他想起当初塞给喀秋莎的那笔钱,觉得又是恐惧又是憎恶,只有流氓坏蛋才干得出这种事来。不过,难道只有这一件事吗?莫非你跟首席贵族的妻子的关系就不丑恶、不下流?你对财产的态度呢?还有你那游手好闲、肮脏的全部生活。

他这才忽然明白过来,他在最近这段时间对人们所发生的憎恶,特别是今天对公爵一家的憎恶,其实就是对他自己的憎恶。

在这样的觉醒之后,他果断地对自己说:“唉,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也要冲破这种束缚我的虚伪,我要尽我所能来减轻她的厄运,如果必要的话,我就跟她结婚。”

第二天,他去找检察长,要求到监狱探望女犯人马斯洛娃,并讲她没有罪,罪魁祸首是她本人。检察长虽然对此大惑不解,但还是同意了他的要求。

正是探监的时间,监狱门口挤满了人。聂赫留道夫顺利地进了监狱。他走到铁丝网跟前,一眼就认出了马斯洛娃。她不像前天那样穿着大衣,而是穿一件白上衣,腰上勒着一根腰带,胸脯高耸起来。

“马斯洛娃,有人找你。”女看守喊叫道。

马斯洛娃带着她所熟悉的那种依顺神情,走到铁丝网跟前,惊讶地瞅着聂赫留道夫,没有认出他来。不过凭他的装束看出他是有钱人,就微微一笑:“你是找我吗?”

“呃,我是要跟,呃,我想要跟您见一见面。”

马斯洛娃看见他激动的样子,认出他来了:“您像是……可是我认不清了。”

“呃,我、我来是要求您宽恕我,我知道要您宽恕我是困难的。”

“呃,不过如果过去的事已经不能挽回,那么现在我要尽我所能,尽我所能尽的一切力量去做。”

“您是怎么找着我的?”

“前天您受审的时候,我在做陪审员,您没有认出我吗?”

“没有,我也没有工夫认人。”

“呃,您不是有过一个孩子吗?”

“哦吼,谢天谢地,他当时就死了。”

“呃,可是我的姑姑们怎么会放您走的?”

“他们一看出我有身孕,就把我赶走了。可是,哎,何必再说这些呢,我什么都不记得,全忘光了。”

“那件事早就了结了。”

“不,没有了结,哪怕现在我也要赎我的罪。”

“唉,没有什么可赎的,以前的事已经过去了,现在我被判决要去做苦工了。”

“嗯嗯,我知道,我相信您是没罪的。”

“当然我没罪,难道我会做贼或是做强盗?”

“据我们这的人说,办案子全靠律师,他们说这得上诉。”

“呃,不过据说这很费钱。”

这时候,探监的时间结束了。聂赫留道夫说:“我以后还会来的。”

“好啊,那您就来吧。呃,对我来说,您比我的姊妹还要亲。”

“哦,哈哈哈哈哈,这话可真稀奇。”马斯洛娃摇着头,往铁丝网的另一边走去。

第二天,聂赫留道夫就委托律师写好了上诉的状子,拿到监狱,让马斯洛娃签字。马斯洛娃笑吟吟地理了一下她短上衣的袖子,靠着桌子坐下来,伸出小手,拙笨地握住那支笔,小心地在墨水里蘸了蘸,抖掉了一滴墨水,写上了她的名字。

聂赫留道夫从她手里接过笔说:“呃,我有些话要对您说。”

“好啊,您说吧。”

“我说过我是来要求您宽恕我的。”

“哎呀,何必再提这些呢,老是宽恕啊,宽恕的,说这些话一点用处也没有。”

“我说过我要赎我的罪,并且不是用话语,而是用行动来赎罪,我已经决定跟您结婚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马斯洛娃气愤地皱起眉头。

“呃,我感到我在上帝面前应该这样做。”

“哼,怎么上帝也跑出来了,上帝,什么上帝呀,当初那个时候您才应该想起上帝呢。”

“啊,您安静一点。”

“我用不着安静一点,您当我是谁呀,我是苦役犯,是窑姐,您是老爷,是公爵,您用不着跟我打交道,您去找那些公爵小姐好了。”

“呃呃呃,不管您说的多么尖刻,您也想不出我,我感到我对您犯下了多么大的罪。”

“那时候您就没有感到这样吗,却塞给我100卢布,那就是您出的价钱。”

“啊,我知道,我知道,可是现在该怎么办呢,现在我已经决定再也不离开你了,我说到就一定做到。”

“可是我要说,您做不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说着她大笑起来。

“哦,喀秋莎。”聂赫留道夫伸出手去摸她的手。

“不,你放开我。”马斯洛娃叫着,气愤的脸色大变,“你打算用我来拯救你自己,我讨厌你,讨厌你那肮脏的肥脸,你走开,走开。”

“您不相信我的话,您说您要和我结婚,哼哼,那万万办不到,我宁可去上吊。”

“嗯呐,我仍旧要为您出力啊。”

“那是您的事,不过我不需要您出什么力。”

“为什么那时候我没有死掉啊。”马斯洛娃说完,哀哀地哭起来。

她一哭,聂赫留道夫也就哭了。

聂赫留道夫走出监狱,直到现在,他才充分了解自己的全部罪恶,才看清楚他对那个女人的灵魂起了什么样的影响,才看出而且理解马斯洛娃受了多么大的伤害。

他决心上彼得堡,利用他在上流社会的各种关系,打赢这场官司。两个星期以后,马斯洛娃的案子可能在枢密院审理,聂赫留道夫打算在那以前赶到彼得堡去,如果失败,就陪马斯洛娃赴西伯利亚。

为此他首先到了库兹明斯克耶,他在那儿拥有大片黑土的田产,他的主要收入就是从那儿来的。他把土地以低廉的租价,全部交给了当地的农民。然后他又来到从姑姑名下继承来的庄园,也就是他同喀秋莎相识的地方,把这片田产也按同样办法处理了。

现在,他所体验到是一种无穷无尽的摆脱既盼的欢乐,是旅行家发现新大陆的时候必然会体验到的那种新奇之感。

带着这种心情,聂赫留道夫到了彼得堡,在他的姨母查尔斯卡娅伯爵夫人家里住了下来。通过各种关系,状子已经递上去了。

马斯洛娃的案子终于在枢密院开庭审理。律师很活跃地提出必须撤销原判的种种理由,但是由四个枢密官组成的枢密院的法庭,还是驳回了上诉。因为在他们看来,聂赫留道夫为了符合道德要求,而决定同那个姑娘结婚,是可恶之至的。

聂赫留朵夫回到莫斯科以后,头一件事就是到监狱里去,把枢密院核准法庭的原判这个可悲的消息通知马斯洛娃,告诉她现在要准备动身到西伯利亚去了。他已经为西伯利亚之行,为他在流放犯和苦役犯当中生活,做好了思想准备。

一批包括马斯洛娃在内的犯人,规定在7月5日下午三时起程。聂赫留道夫也准备在那一随着她一起走。他12点以前坐车来到监狱,那批犯人还没有出来,他在那呆站了将近一个钟头。

大门里响起铁链的叮当声、脚步声,威严的吆喝,和一大群人的不高的说话声。这支队伍那么长,等到前面的人已经走远看不见了,后面那些载着背包和体弱的人的大车,才刚刚启动。

犯人们快步走着,聂赫留道夫坐的那辆马车只能缓缓地跟着。来到火车站,犯人们已经全部坐在安着铁格窗的火车车厢里了。他来到第三节车厢的窗口,认出了马斯洛娃。马斯洛娃赶紧站起来,带着微笑走到窗子跟前。

马斯洛娃跟他打着招呼:“啊,天气真热呀。”

“哎,东西都收到了吗?”

“收到了,谢谢。”

“还需要什么吗?”

“什么也不需要了,谢谢。”

“莫非您也去吗?”

“我坐下一班火车走。”

马斯洛娃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哨声响了,聂赫留道夫站在月台上瞅着一节节车厢闪过去,马斯洛娃站在窗口,瞅着聂赫留道夫对她凄凉地微笑着。

那批犯人包括马斯洛娃在内,已经走了将近5000俄里,到了西伯利亚的比尔姆。聂赫留道夫终于疏通成功,把马斯洛娃由刑事犯调到政治犯当中去。

到比尔姆的那段路程,对马斯洛娃来说,不论是在肉体上还是在精神上都很苦。她肉体上感到苦,是因为环境拥挤、肮脏,讨厌的虫子不容她安宁。她精神上感到苦,是因为有那么多令人讨厌的男人死命的纠缠和骚扰她。

调到政治犯的队伍中,她在各方面的处境才有了改善。尽管环境极其艰苦,可是她却觉得好得很。她和新同伴们交往,揭开了她以前一点也不了解的各种生活奥秘,并受到他们良好的影响。其中最重要的是谢廖沙的影响。

谢廖沙在离开大学时就加入了民粹派,被捕后与马斯洛娃关在一个监狱里。马斯洛娃早就注意到他那纯洁善良的眼睛。他们每天步行二三十俄里的路,走两天路,然后休息一天。每次聂赫留道夫住小旅馆,他们住临时牢房。由于马斯洛娃,他也认识了这些政治犯,并同他们交上了朋友,这使他懂得了他以前所不理解的许多事情。

有一天,谢廖沙小心地绕过那些坐着休息的人们,走到聂赫留道夫跟前,说是有件事要跟他谈谈。

谢廖沙说:“我知道您跟马斯洛娃的关系,所以我认为我有责任向您说明我对她的态度,那就是我打算跟她结婚,可是她没有得到您的同意,是不会做出决定的,因为在您跟她的关系没有最后解决之前,她不能做出其他任何抉择。唉,您不要以为我迷恋她,我对她一无所求,只是想帮助减轻她的困苦,要是她不愿意接受您的帮助,那就让她接受我的也好,这件事全要由她做主,反正我只是巴望让这个受苦的灵魂松一口气罢了。”

聂赫留道夫说:“呃,那么,呃,我怎么说才好呢,呃,我心里高兴,因为她找到了一个像您这样的保护人。”

谢廖沙腼腆地微笑着说:“那我就去告诉她了。”他说着走了出去。

聂赫留道夫心情很激动,他坐车到邮局去。一个邮局官员听到他的姓名,立时就把一大堆邮件交给他。聂赫留道夫坐到一条长凳上,翻看收到的信,其中有一封是挂号信,附着一份公文,他的心顿时收紧了,这就是关于马斯洛娃的案件的批示。

公文的内容如下:皇帝陛下受理上告御状,办公厅主任命令,兹特通知小市民卡捷琳娜·马斯洛娃,皇帝陛下业已批阅马斯洛娃御状,特体恤下情,恩准所请,着将该人苦役刑改为流刑,在西伯利亚较近之处执行。

聂赫留道夫来到监狱,想马上就见到马斯洛娃,但一见到她,聂赫留道夫就生出了沉重的心情。

“呃,您知道减刑的事成功了吗?”

“是的,看守已经告诉我了。”

“那么,只要公文一到,您就可以出去,在您愿意住的地方住下来了。”

“我们要考虑一下。”

“我有什么可考虑的?”

“谢廖沙到哪,我就跟着他到哪。”

“哦,原来是这样,这是说,如果她要我留在她身边的话,我得把这看作是幸福才是,我还有什么可考虑的呢。”

“如果您爱她……”

“爱不爱,这种事我已经丢开不干了,不过她是个十分特殊的人,要是我没有照您所希望的去做,您要原谅我才好。”

“要不是您的话……”

“您不要总对我这样道谢,何必算账呢,我们的账自由上帝来算。”

“你是一个多么好的女人哪。”

“我好。”马斯洛娃含泪说着,一抹凄凉的微笑照亮了她的脸。

“那么,我该走了吧。”

“哦,我不想告别,我还是要跟您见面的。”

他们就分手了,马斯洛娃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

从这天晚上起,对聂赫留道夫来说,一种全新的生活开始了。这样说,倒不是因为他已经进入一种新的生活环境,二是因为从这个时候起,他所遇到的一切事情,对他来说,都具有了一种跟以前截然不同的意义。至于他一生当中的这个新阶段会怎样结束,那是未来的事了。



"感谢喜欢,赞赏支持是对我的鼓励。"

微信收款码   微信收款码

很赞哦! (0)

发表评论